機器轟嘯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一團風暴颳了過來，橋隧的積雪都被吹開了。

  泡泡嚇得躲到了漆黑的地方，她已經適應得很好，能夠在最惡劣的情況下苟活，不怕被殺掉。

  直到聽到「呱、呱」的呼喚她才跑出來。

  穿梭機的燈光照亮橋隧下的黑暗，泡泡用手遮著額頭，直到適應了外面的光線才勉強走出來。

  徐澄已經爬到泡泡的褥子上，在狹窄的橋洞底下不停朝泡泡招手。

  「幹嘛呀？」泡泡朝徐澄喊，「小傻呱！」

  「呱！」徐澄用力把泡泡的被子搶走。

  「被子！」泡泡急了，連忙在後面追，跟著爬進穿梭機的機艙。

  泡泡進了穿梭機內部，看到內飾，忍不住哇了一聲。

  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大，第二印象就是了不起，到處都是金屬柜子、設備，還有一排排的座椅，到處都是暖氣和香味，這裡就跟房子一樣豪華。

  「這裡很暖和哦。」徐澄告訴泡泡。

  「我的東西還在橋洞下面呢。」泡泡忙說。

  「呱。」徐澄跳下去。

  她從橋洞裡把泡泡的東西拿上來。

  「我的褥子！」泡泡喊。

  「呱。」徐澄把褥子抱過來。

  「番薯也要。」泡泡抱著自己的褥子，坐在穿梭機側艙口。

  「呱。」徐澄把兩大袋番薯拿到穿梭機里。

  「石頭朋友也要。」泡泡說。

  「呱……」徐澄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兩塊石頭拿上了穿梭機。

  來來回回，徐澄把泡泡的所有家當都放進了穿梭機，它們又臭又變形。而且很邋遢。

  徐澄和泡泡在座位上。

  「住你家要錢嗎？」泡泡問。

  「呱。」徐澄說。

  穿梭機開到了徐澄家。

  發動機熄火後，徐澄和泡泡抱著她們的垃圾下去。泡泡回頭聽到腳步聲，這才看到徐煬從駕駛室下來。

  「那是誰？」泡泡很害怕。

  「爸爸。」徐澄驕傲地說。徐澄的爸爸可是很了不起的。

  徐煬把兩個小不點送回家裡，他給泡泡添了一雙筷子。

  徐澄給泡泡和爸爸做飯，她很有幹勁，做了魚片蓋飯、烤鰻魚和牛丼。

  泡泡第一次熱飯吃到飽。

  吃完後，徐澄指著泡泡身上的舊衣服。

  「呱呱？」徐澄發現自己給泡泡的衣服都被泡泡包起來了。

  「要等更冷的時候穿。」泡泡說。

  「呱！」徐澄不高興。

  「我們帶泡泡去買衣服咯。」徐煬把碗筷放進洗碗機，把小孩們帶上穿梭機。

  紫風號開到城市上空，泡泡臉緊貼著舷窗，俯瞰下面金碧輝煌的大城市。

  她從來不知道上京原來是這個樣子，還有那麼多高得不得了的建築，天上還有那麼多穿梭機。那些建築里住的都是什麼樣的人？而開著穿梭機的又是什麼樣的人？

  徐澄的臉也緊貼著舷窗，小鼻子都快壓平了。

  徐煬把穿梭機開到費德羅·麥吉購物中心，他在前面引路，徐澄和泡泡在附近跑來跑去。

  泡泡對堆滿貨架的商品驚呆了，那麼多東西、那麼多貨物，極大充沛，極大富足，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這都是賣給誰的？她已經看不過來了。這裡的物資無比充足，就像寶藏庫，導購員極度貼心，和橋洞完全不一樣。

  在賣童裝的地方，徐煬給泡泡買了十幾件衣服，裝了好多個袋子，包括今年的冬裝以及明年的夏裝全都一口氣買齊。

  泡泡抱著好幾個大盒子往外走，眼淚簌簌地下。

  等回到家，泡泡洗澡、換上新衣服，整個人都變了一樣，一點也不土裡土氣了，就像徐澄那些同學一樣端正。

  尤其是她的頭髮，之前亂蓬蓬的，像綠色海藻一樣不規則地貼在頭皮上，如今柔順又修長，看上去非常漂亮。

  徐澄教泡泡刷牙，她們並排對著鏡子洗漱。泡泡有翠綠的頭髮和翠綠的眼睛，徐澄則是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

  「可以隨便地休息，以後就住在一起，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自由自在地生活就可以了。要好好上學，跟徐澄一起上課。」徐煬告訴泡泡，然後把進出家的鑰匙給她。

  「好！」泡泡高興地說。

  什麼都有，還能吃上熱飯，晚上還能睡在被子裡。聽到動靜不用逃跑或者躲起來，可以睡一整宿，沒有人會來毆打或者驅趕自己。這不是做夢嗎？

  晚上徐煬躺在一邊，徐澄和泡泡躺在另一邊。

  「地板下面有熱管子。」泡泡把耳朵貼在榻榻米上，這裡熱乎乎的像是到了夏天，燙得她耳朵都快紅了。

  「呱。」徐澄用手指繞泡泡的綠頭髮，「呱？」

  她不知道為什麼泡泡有綠色的頭髮。

  「因為喝了當初被結晶人污染的水……」徐煬說。不知道為什麼，徐煬也隱約能聽懂一些徐澄的語言了。

  「呱……」徐澄難過。

  地下結晶人巢穴事件已經過去三年了，但受結晶之水毒害的市民還是深受影響。泡泡的父母便是因此染疫而亡，被散發彩色光芒的水吸乾生命力，泡泡也被送進兒童福利院。

  徐煬調查了一下。發現泡泡因為綠頭髮和綠眼睛而被福利院的孩子們討厭，決定離開福利院生活。不過她需要治病才行，不然也會步父母后塵。

  替泡泡預約醫生後，徐煬就睡覺了。

  徐澄和泡泡說悄悄話。

  「當好朋友哦？」泡泡問。

  「呱。」徐澄痛快地同意了。

  「發誓永遠不分開，約好了哦？」

  「呱。」徐澄也同意了。

  「你真好，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把我當成傻瓜。」泡泡說。

  「呱。」徐澄眼前一亮，難道她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小傻瓜？「呱。」

  「以後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無論是打工還是幹什麼，我都會幫你的！必要的時候把命賣給你也是可以的！為了保護你也會跟別人拼命的！」泡泡跟徐澄約定。

  「呱。」徐澄跟泡泡勾手指。

  必要的時候，徐澄也會為泡泡拼命的。

  第二天早上，她們先後醒來。

  徐澄和泡泡先是洗漱，然後看到今天是下雪多日後的難得晴天，於是就到陽台上去曬太陽。

  「呱！」徐澄抬頭對太陽喊。

  「泡泡！」泡泡也喊。

  一架醫療無人機飛過來，懸停在陽台上，它的外觀非常簡約，像一個白色光環，把兩個小孩嚇壞了。

  徐煬走過去把它接進屋裡，用它給泡泡做檢查。幸好，因為泡泡很結實，所以病症不嚴重。

  按照它提供的測試單，徐煬向附近的醫療支持中心發送配藥請求，只要定期服藥就能讓泡泡恢復健康，驅除體內的侵蝕殘留。

  綠頭髮有一定概率會變回黑色，但這寶石一樣的綠眼睛大概會一直保留。

  「給你這個月的零用錢，不用去打工了。」徐煬給泡泡那張寶貝的現金卡轉了10000。

  泡泡吃驚地抬頭看向徐煬。

  「有什麼要買的嗎？」徐煬問，「隨便買吧。」

  「電動助力車……」泡泡感覺有點眩暈。

  「呱呱。」徐澄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她也有很多錢，雖然不知道有多少個零，但買牛奶是足夠了。

  囑咐她們好好上課，之後徐煬就去上班了。

  測試單也揭示了泡泡實際上是魔女的身份，徐煬又追蹤了一下泡泡的真實家庭，還原當初事件的全貌，情況還是很複雜，泡泡確實是特殊的存在，不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感覺把一切告訴泡泡實在太殘忍，故而不跟她們說實情。

  上課之前，徐澄跟泡泡整理泡泡的那些小玩意兒。

  「呱呱~」徐澄把泡泡賣的發卡戴在頭上。

  「說了是好東西哦。」泡泡也把這些小玩意兒拿出來。

  有便宜的手鍊、耳飾、塑料手鐲、噴霧、貼膜還有指甲剪，什麼都有。

  現在有錢維持生活，不用賣貨了。

  她們把這些東西分門別類放在家裡。

  「呱呱……」徐澄舉起泡泡的髒褥子，把它扔進洗衣機。

  「多虧現在有24區，不然橋洞會更髒的。這裡也沒有打人的壞蛋。」泡泡蹲在洗衣機前面。

  「呱？」徐澄問和泡泡一樣的其他人怎麼樣了。

  「以前也有一樣的小孩子，被接走和收養了。」泡泡在洗衣機側面的玻璃看到自己的綠眼睛和綠頭髮，「綠頭髮會沒人要的。」

  「呱呱。」徐澄揉泡泡的綠頭髮。

  像顏料和綠墨水一樣，摸久了之後自己的手也會染上螢光綠。但是徐澄不怕。

  「嘿嘿……」泡泡很高興。第一次被人揉頭髮而那人不生氣。

  門鈴響了，徐澄去開門。

  一個巨大的身影彎著腰鑽了進來，把泡泡給嚇飛了。

  「嗷！」那怪物撲過去，用爪子把泡泡提起來。

  「放開我！」泡泡害怕地掙扎。

  「放開她！」徐澄大叫。

  「嗷——」狼女鬆開爪子，把泡泡放在地上。

  「這是狼女，我們的好朋友。」徐澄把泡泡抱起來，將她引見給魁梧的狼女。

  狼女蹲在地上，用一隻後腳撓自己的耳朵。她雖然是人形態，但身體比例也是野獸式的。

  「狼女……」泡泡打量著她，狼女的兩眼顏色是某種野性未退的褐黃。

  「呱呱。」徐澄把狼女的髒衣服袋子拖到洗衣機那裡。

  每個月狼女都會從寄宿學校里回這裡，把她的髒衣服帶回來洗乾淨然後再回學校。

  她快畢業了，成績不錯，而且因為校園魔女運動會的多項金牌，有望通過體育特招去念上京大學。

  「她是很有才能的高中生哦。」徐澄告訴泡泡。

  「教……教我……」泡泡靦腆地請求。

  狼女本以為自己回來可以睡一天，結果要戴上虛擬頭盔，輔導兩個小孩做功課。

  中午吃完飯後，因為是難得的晴朗天氣，狼女就變化成巨大野獸，載兩個孩子和雪球去公園裡打雪仗。

  她們穿著厚厚的衣服，騎在狼女背上風馳電掣，她跑得又快又兇猛，爬到很高的地方。

  徐澄和泡泡抓著狼女的皮毛，往下面其他的孩子投擲雪球。

  「汪汪！」

  「啊啊！」

  「有狗！」

  「我們丟掉了公園！」孩子們被吠叫的雪球嚇跑了。

  泡泡大聲地笑著，徐澄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狼女感到詫異，她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徐澄這樣超大的笑聲，原來徐澄除了呆呆地看著，或者呱呱之外，還會笑得這麼大聲嗎？

  她把兩個孩子載到雪地里，沿著大雪覆蓋的原野走。

  狼女的皮毛很厚，而且是上位魔女，所以對嚴寒的耐受力很足。

  不知不覺間狼女就走出了24區的邊緣。

  泡泡第一次來到城市外面的世界，這個世界好大、非常大！

  在橋洞外面，在馬路外面，在城市邊緣外面，廣袤無垠的世界，如今泡泡終於看到了！

  在狼女背上暖呼呼的，也不冷了，能感受到熱量從她的脊背上傳出來。

  「呱？」徐澄給泡泡看跑腿的軟體。

  狼女跑起來比腳踏車還快，可以用狼女送外賣。

  「這樣很辛苦吧。」泡泡覺得對狼女不公平。

  還是慢慢悠悠的比較好……

  「？」狼女尚不知道她們想幹什麼。

  上課時間之前，狼女用力將她們背回去。在家門口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土蜘蛛！

  「呱！」徐澄對土蜘蛛老師招手。

  「啊——失禮了。你們在這裡，我還在想家裡為什麼沒人呢。」土蜘蛛忙說。

  「呱呱。」徐澄舉高雙手，已經準備好上明天和後天的忍術教學了，土蜘蛛老師是最好的老師，泡泡也可以學忍術。

  「抱歉……我不得不親自通知一下，」土蜘蛛向徐澄鞠躬，「因為以後應該再也沒辦法教你忍術，所以感到非常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