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定計

  林坤山拿著紙條翻來覆去地查看,怎麼也參不透其中的「秘密」。

  「那上面畫的是太祖寶劍。」東海王解釋道,夜已經深了,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韓孺子還想再來一次宮變時的奇蹟。」

  林坤山放下紙條,「你怎麼能認出這是太祖寶劍?」

  東海王微微一愣,拿起紙條,又看了一眼,那上面畫的劍線條簡單,沒有任何文字標記,說是任何一柄劍都有可能,「肯定是啊,要不然他隨隨便便畫一柄劍幹嘛?」

  「這柄劍可不隨便,我猜其中另有含義,鎮北將軍不肯向東海王泄露。」

  東海王盯著那柄畫劍看了一會,「不管怎樣,他信任我,將部曲營交給我……我該怎麼辦?按他的計劃做,還是繼續咱們的計劃?」

  林坤山沉默不語。

  「林先生,我在問你話,這可不是故弄玄虛的時候。」

  林坤山笑了笑,「我在想,鎮北將軍究竟發出多少張畫劍之令?」

  「肯定少不了,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捨得將部曲營交給我,他這麼做,必然是另有準備。」

  林坤山搖搖頭,「江湖中有一種鍊金術,東海王聽說過嗎?」

  「鍊金術是騙人的。」

  「當然,東海王知道怎麼騙人的嗎?」

  「你想說什麼?」

  林坤山笑道:「騙術的關鍵是讓對方相信你有數不盡的黃金,唯有如此,鍊金術看上去才像是真的,所以鍊金術士出手一定要大方,一擲十金、百金,臉不紅心不跳,好讓對方心甘情願交出千金。天下騙術莫不如此,東海王,出手太大方的人,通常值得懷疑。」

  東海王自恃聰明,不太喜歡林坤山的教訓口吻,「第一,韓孺子不是鍊金術士,他是韓氏子孫,從小生活在深宅大院裡,跟你們這些人接觸極少。第二,你沒見過他的本事,在皇宮裡,他是人所共知的傀儡,還能讓一批最低等的****效忠於他,所謂的部曲,全是窮得連飯都吃不飽的傢伙,在碎鐵城,這種人多的是。」

  林坤山想了一會,「或許你說的對,畢竟這不是騙錢,鎮北將軍賭上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別多想了,先說咱們怎麼辦?按原計劃,咱們現在就應該行動了:劫持韓孺子並藏起來,然後派人假裝帶著鎮北將軍前去投降匈奴,明天一早,楚軍和匈奴人就會展開大戰,咱們趁機逃走。」

  林坤山又想了一會,「東海王的意思是……」

  「我在問你,你是軍師。」

  林坤山嘿嘿笑了兩聲,江湖有江湖的騙術,朝廷也有朝廷的手段,所謂不恥下問只是障眼法,他提供的計策與東海王相左,自會遭到拒絕,相符,東海王才會接受,萬一失敗,責任卻都在軍師身上。

  「嗯……如果按照鎮北將軍的計劃進行,事後之後,他將擁有整個北軍,實力大增……」

  「我會讓他得意嗎?」東海王冷冷地說,他曾經有過感動,現在卻已經冷靜下來,「先利用他的人奪取北軍,拿到大司馬印之後,我不會交給柴悅,而是自己留下,等韓孺子回來如果他能回來的話我會立刻宣布軍中還有將領要刺殺鎮北將軍,以此理由將他軟禁,北軍歸我,而不是他。以後我與舅舅聯手回京,冠軍侯不足為懼。」

  「好主意,比我想出的計策好多了,就照此準備吧。」

  東海王暗罵一聲「滑頭」,說道:「林先生的疑慮也有道理,不能完全相信韓孺子,誰知道他是怎麼對晁化說的,沒準柴智等人一落網,晁化立刻就把我抓起來,你得保證我的安全,你的人呢?找到多少?在哪呢?」

  「真巧,我找的人都在部曲營里……」

  「這有什麼巧的?整個碎鐵城,就屬部曲營魚龍混雜,當初建立的時候,就有望氣者參與,你在裡面安插一點人手,再正常不過,你當初一說要招人,我就知道必在部曲營。」

  「東海王聰明睿智,林某不才,必須竭盡全力才能跟得上東海王。沒錯,我當初在部曲營里安插了幾個人,他們又拉攏了一些人,現在總共有二十八位。不要小瞧這二十八人,個個都是敢做敢為的好漢,值得一用。」

  「好,明天就讓他們跟隨我去中軍帳。」

  「沒問題。」

  兩人又聊了一會,林坤山告辭,去取消原定今晚執行的劫持計劃。

  隨從悄悄進來,東海王問道:「怎麼樣了?」

  「半個時辰前,柴智去探望被關押的柴家人,蕭幣會向他傳達殿下的意思。」

  「嗯,柴智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讓他放心,對我沒有防備……你得保護好我,絕不能再出現河邊寨的事情,我居然一個人被拋棄在那裡!」

  「從現在起,我會一直留在殿下身邊。」

  東海王的心事已經轉到別人身上,「張養浩、謝瑛、丁會,別以為我會忘了你們的背叛。」

  與將軍府一牆之隔,勛貴營雖然取消了,監獄還在,二十多名「柴家人」都被關在這裡,待遇不錯,每人一間牢房。

  雖然沒有性命之憂,這些犯人仍然備受煎熬,尤其是身為領頭人的蕭幣,這場失敗對他的聲望與前途打擊甚打,一看見柴智進來,立刻跪在地上,激動地叫了一聲「三哥」。

  蕭柴兩家通過聯姻而成為至交,蕭幣的哥哥娶的是柴家女兒,他本人定下的未婚妻也是柴家近親。

  柴智點點頭,示意衛兵和獄卒出去,他要單獨與蕭幣談話。

  「三哥,放我出去。」

  柴智搖搖頭,「別急,等到明天,我會讓風風光光地出來。」

  蕭幣大喜,連連點頭,「是是,我不急。還有,我把東海王拉攏過來了。」蕭幣急切地表功,想證明自己並非無能之輩。

  「嘿,東海王害怕了嗎?」

  「將一百多名勛貴子弟派出去送死,得罪了幾乎所有世家,他能不害怕嗎?還好當時我們都在監獄裡,反而因禍得福。」

  蕭幣將東海王的求和之意轉述一遍,柴智聽後沉吟片刻,「東海王詭計多端,他分明是想利用咱們殺死廢帝,自己坐享其成。」

  蕭幣心中有點忐忑,「殺死廢帝……真的不會惹麻煩嗎?太后對他好像挺寬宏的。」

  「形勢變了,太后聽政的日子即將結束,冠軍侯才是未來,他對廢帝可沒有憐憫、寬宏之意,東海王大概也是察覺到什麼,才會低三下四地求和。」

  「原來如此,那就沒什麼擔心的了。」

  「可也不能大意,冠軍侯固然想除掉桓帝二子,咱們柴家卻不能擔弒帝之名,即使那只是一名廢帝。明天,我會利用匈奴人除掉廢帝,至於東海王,即使他屈服了,也絕不能讓他回到關內,只是該由誰動手……」

  「我有一個人推薦。」蕭幣馬上說道,將自己對東海王隨從做出的承諾忘得乾乾淨淨。

  「誰?」

  「張養浩,他好像因為什麼事背叛過東海王,一直受到欺侮,對東海王,他是又怕又恨,如果有機會……」

  「張養浩?」勛貴子弟數量眾多,柴智也不能每個都記在心裡。

  「辟遠侯的孫子,父母早亡,愛賭錢、愛鑽營的那個張養浩。」

  「哦,知道了,他不錯,辟遠侯個性孤僻,家中香火不旺,張養浩惹事,牽涉不到別家。你能說服他?」

  「能,可是我出不去。」

  「那就讓他來,他若敢來,事情就已經成了五六分。」

  「對對,三哥說的對。」

  「待會我讓你的隨從去找張養浩,明天我會將東海王請到中軍帳,中間會有一陣混亂,讓張養浩見機行事,跟他說,我和冠軍侯會保他的安全。」

  一個時辰之後,張養浩果然來了,看守監獄的士兵得到過好處,更不敢得罪北軍軍正,對深夜而來的探訪者什麼也沒問就給放行。

  張養浩的信心又多了幾分。

  面對張養浩,蕭幣的態度截然不同,坐在土炕上,坦然接受對方的躬身行禮,他只是點下頭,「鎮北將軍取消勛貴營,你被分到哪了?」

  張養浩臉色微紅,「右軍二十七營。」

  「右軍只有二十營,哪來的二十七營?」

  「是神雄關來的援兵,剛被編入右軍不久……」

  「嘿,鎮北將軍膽子真大,隨便一隻幾百人的軍隊,就敢編入北軍右軍。你打算就這麼認命了?」

  「大家都這樣,我有什麼辦法?」

  「京城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張養浩猶豫不決地搖搖頭,他聽說過一點風聲,對真相知道得不多。

  「冠軍侯已經回京,朝中將有大事發生,這正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時候,張養浩,你有仇人嗎?」

  「我沒有仇人,可是有人恨我……」張養浩眼睛一亮,上前兩步,「蕭公子!」

  「柴家在朝中聯繫太廣,有些事情想做卻不能做,如果有人願意幫忙,柴家會記得此人的功勞,冠軍侯也會。」

  「東海王害死那麼多人,也該付出代價了。」張養浩脫口而出。

  碎鐵城內外的陰謀家可不少,北軍都尉劉昆升手持紙條看到後半夜才入睡,老將軍房大業在屋子裡引弦數十次,才馳弓休息,柴悅更是徹夜難眠,在城外的中軍帳里來回踱步,還有更多不知名的小人物,趁著夜色四處聯絡,拋出一個個傳言與承諾,引動人心蕩漾。

  韓孺子睡得很踏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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