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突然出現的匈奴人

  夜裡回城的楚軍數量不多,只有十來個人,他們跟隨右將軍馮世禮追逐潰逃的匈奴人,途中與大軍分離,結果撞見一隻龐大的匈奴軍隊,他們不敢露面,策馬狂奔,找不到右將軍,於是一路逃回碎鐵城。

  他們真是嚇壞了,一路上幾乎沒有休息,人人嘴唇發乾,臉上全是汗水與灰塵,找不到上司在哪,於是被送到將軍府。

  消息來得太突兀,韓孺子必須謹慎對待。

  「你們在哪看到匈奴大軍?」

  「離此不到兩日路程的一片草原上。」

  「草原上?不是山谷?」

  士兵們一塊搖頭,「是草原,匈奴大軍駐營休息,營地一眼望不到頭,只怕有幾十萬人!」

  他說得太誇張了,韓孺子沒法相信,想了想,問道:「你們當真看到了匈奴人營地?」

  「看到了。」士兵們異口同聲地說。

  「再想想,仔細想想。」韓孺子與匈奴人只遭遇過一次,但他看過不少書,那裡面都說匈奴軍隊雖然規矩不多,但是駐營時必然遠派斥候,這十多人居然能一路奔到營地附近,有點不同尋常。

  就算一部分匈奴貴族習慣了中原的生活,大軍也不至於丟掉從前的好習慣。

  士兵們呆呆地想了一會,其中一人道:「牛二,你確實看到營地了吧?」

  眾人的目光看過去,被叫作牛二的士兵面露慌張,好一會才說:「遠遠看了一眼……可咱們的確遇見不少匈奴人。」

  這回大家同時點頭,非常肯定。

  韓孺子不得不從頭問起,終於弄清了大致事實。

  馮世禮率軍追趕逃跑的匈奴人,兩天前的上午將札合善等百餘人包圍,戰鬥本應是一邊倒,可是突然颳起一陣大風,打亂了陣形,楚軍各自為戰,牛二等二十幾人發現一名騎著駿馬的匈奴人,於是追了上去。

  沒多久,他們發現跑在前方的匈奴人是名女子,以為那是札合善的妻女,於是決定活捉,誰想到那名女子不僅騎著一匹快馬,而且箭術精湛,每到快要被包圍的時候,總能射中一兩人,衝出一道缺口。

  就這樣追追打打,楚軍被激怒,不想要活口了,也向她射箭,卻沒有射中,到了下午,楚兵突然發現側翼有一隊匈奴騎兵,數量比他們多得多,急忙停止追趕,調頭回撤,那隊匈奴騎兵並未緊追,而是迎向匈奴女子,將她帶走了。

  楚兵越想越不對勁兒,牛二大著膽子駛上山坡,結果看到了無邊無際的營地,但他也承認,望的時候正對著夕陽,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有聲音,咱們都聽到了,對不對?」牛二急於得到同伴的認可。

  其他人都點頭,「沒錯,那是千軍萬馬奔馳的聲音,轟轟響,地面都在顫抖。」

  回想當時的場景,士兵們駭然失色。

  他們想與右將軍匯合,一時間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得向東沒命奔逃,一天兩夜之後,終於回到碎鐵城。

  「匈奴騎兵看到你們,卻沒有追趕?」韓孺子問。

  「我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匈奴人喊了幾聲,我們聽不懂。」牛二說。

  韓孺子立刻命人找來柴悅和蔡興海。

  柴悅還好,沒有參與滿城狂歡,蔡興海卻是酩酊大醉,被澆了一盆涼水才清醒過來,聽說匈奴大軍就在附近,酒勁兒立刻全沒了。

  牛二等人是在前天下午遇見匈奴人的,如果對方一直東進,那麼離碎鐵城已經沒有多遠。

  「這不可能,我們也擔心會有埋伏,所以特意派人四處伺察,沒見到匈奴人的影子。」蔡興海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柴悅提醒道:「斥候都是戰前派出去的,獲勝之後就沒派過。」

  韓孺子讓柴悅和蔡興海再次詢問那些楚兵,他在自己的房間裡沉思默想,一會之後,命張有才去請東海王、泥鰍去傳崔騰。

  東海王先到,看樣子並沒有睡覺,笑道:「怎麼,想通了?」

  「你給崔太傅寫信,然後跟我一塊去神雄關。」

  「不是我本人去的話,可能沒用。」

  「讓崔騰去。」

  「好吧。」東海王並未堅持,「就按你說的來,事成之後,也給我請個官兒噹噹。」

  張有才鋪紙研墨,東海王的信寫到一半,崔騰睡眼惺忪地來了,怒聲怒氣地問:「找我幹嘛?大半夜的。」說罷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聽說要讓自己去見父親,崔騰一下子清醒了,「我去!什麼時候出發?」

  「天亮時我們送你去神雄關。」韓孺子說。

  東海王寫好了信,等它干透,轉身對崔騰說:「快去快回,別在路上耽擱,這可是要命的大事。」

  「放心吧。」崔騰拍胸脯保證。

  東海王還是不放心,「讓杜穿雲跟著他。」

  「不用。」崔騰一個勁兒搖頭,他雖然與杜穿雲盡棄前嫌,但是不希望被人監視。

  韓孺子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又讓泥鰍去叫杜穿雲,來回踱了幾步,將張有才叫過來,附在耳邊小聲交待了幾句,張有才點頭,拿著筆墨匆匆出門。

  東海王笑道:「你這是怎麼了?突然改變主意,還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的確是如臨大敵,匈奴大軍離此大概不到一日路程。」

  崔騰嚇得一哆嗦,「怪不得派我去見父親,妹夫,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杜穿雲和泥鰍來了,默默地站在一邊。

  東海王一臉疑惑,「哪來的匈奴大軍?」

  柴悅和蔡興海正好走進來,神情嚴峻,他們問得比韓孺子還要詳細,最終確認那些楚兵所言非虛。

  「逃跑的匈奴女子,很可能是金家的女兒。」柴悅看了鎮北將軍一眼,繼續道:「可她不像是誘敵深入,更像是偶然碰上的,這就非常奇怪了,札合善竟然不知道這隻匈奴大軍的到來……」

  韓孺子也有疑惑,但他決定先做事,「那隻匈奴大軍是存在的?」

  柴悅和蔡興海互視一眼,同時點頭稱是。

  「既然如此,馮右將軍和他的部下凶多吉少?」

  柴悅和蔡興海再次點頭,東海王插口道:「等等,馮世禮凶多吉少,這些楚兵是怎麼逃回來的?」

  「他們是被匈奴人放回來的。」柴悅道,他對匈奴人的了解稍微多一些,「這大概是一種威脅,想在碎鐵城製造混亂。」

  「愚蠢。」東海王評判道。

  韓孺子卻正需要這種「愚蠢」,他看向屋中數人,說:「事發突然,馮右將軍生死未卜,我是鎮北將軍,奉命駐守碎鐵城,有資格接管全部楚軍嗎?」

  此時城裡共有楚軍兩萬多人,馮世禮已經指定了兩名親信副將暫時掌管全軍,按理說沒鎮北將軍什麼事,要不是兩位副將醉得太厲害,把守城門的士兵又都是韓孺子的部下,那些逃回來的楚兵根本不會被送到將軍府。

  蔡興海第一個表態,「既然是鎮北將軍,整個北疆都能接管。」

  這算不上理由,柴悅道:「只要楚兵還在城裡,鎮北將軍……應該有資格接管。」

  「好。」韓孺子又將眾人掃視一遍,「孤城難守,我要親自去神雄關求援,我將接管全部楚軍,再交給兩位代管。」

  柴悅和蔡興海大吃一驚,臉色都變了,柴悅道:「這個……匈奴大軍數量未知,碎鐵城或許不用救援……」

  只有東海王知道韓孺子前往神雄關的真實意圖,說道:「求援或許多餘,可匈奴人萬一勢眾,將碎鐵城包圍,現在不求援,以後怕是沒有機會。」

  柴悅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對接管楚軍感到忐忑,「跟兩位副將說一說,沒準……」

  韓孺子搖頭,「我信任兩位,兩位信任我嗎?」

  這可是一場豪賭,萬一所謂的匈奴大軍沒有多少人,萬一匈奴大軍根本不是來攻城的,萬一馮世禮活著回來……每個「萬一」都會給在場幾人惹來大麻煩,尤其是打算接管全軍的韓孺子、柴悅和蔡興海。

  蔡興海突然跪下,他早就準備好了,甚至覺得這一天來得太晚了一些,「請倦侯下令。」

  對柴悅來說,選擇更難一些,他剛剛立功,前途一片大好……可是一想到那些逼他自裁謝罪的柴家人,也將心一橫,跪下道:「柴某願唯將軍馬首是瞻。」

  崔騰在一邊看得興起,也跟著跪下,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激動地叫了一聲「妹夫」。

  東海王退後兩步,微笑不語,他可不會再向韓孺子下跪。

  「跟我去見兩位副將。」韓孺子說,走到牆邊,取下自己的佩刀。

  路上,韓孺子叫上值夜的十名部曲士兵,在大門口又與張有才匯合,他已完成任務,在牆上寫下「陳」字,這是召見孟娥的信號。

  杜穿雲護送崔騰,韓孺子身邊急需一位保護者。

  韓孺子、東海王、崔騰、柴悅、蔡興海、張有才、杜穿雲和泥鰍,再加上十名衛兵,一行十八人穿街過巷,人人都帶著刀劍。

  快要天亮了,除了少數徹夜狂歡者,大多數士兵已經入睡,碎鐵城一片安靜。

  馮世禮的兩位副將一個正在呼呼大睡,一個還在與部下喝酒,一手抱著一名女子,讓她們給自己夾菜餵酒,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全然沒有防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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