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小山坡上,三個少年勒馬而立。
其中身穿同樣蟒袍的兩個少年,看見河裡忘我纏綿的野鴛鴦,一個震驚失語,一個憤憤不平。
「四哥,就算這是在塞外,也得算禍亂宮闈了吧,小爺這就叫侍衛拿了這兩個......」
「住口!」領頭的少年攥緊了拳頭,向來溫文爾雅,光風霽月的少年,頭回跟身邊的人展現出暴戾的一面:「你們倆今天只是陪哥哥出來跑馬,什麼也沒看到,記住了嗎?」
兩個小的乖乖點頭,雖然心中存疑,可哥哥是最好的哥哥,說什麼做什麼一定有他的理由。
領頭的少年翻身上馬,最後看了一眼肆意戲水的兩人,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走吧,我們沒來過這裡。」
馬蹄聲漸遠,從頭至尾都沒驚動過玩水的小情侶。
少年們,正是永瑞領著永瑾永瑜,如此不帶任何侍衛就跑出來,回去定會挨罵。
可永瑞剛聽說了一件自己難以接受的事情,根本顧不上其他,兩個小的是追著他出來的。
明明是雙胞胎,硬是活成了三胞胎的模樣。
三兄弟剛回營地,就被慧皇貴妃叫了過去,果不其然,又是一頓愛的教育,這已經是就今天第三回了,早中晚真是一回都沒落下。
兩個小的藉機跑了,留下永瑞獨自面對盛怒的貴妃。
「你到底說不說,究竟為什麼突然跑出去?」
「額娘,兒臣......兒臣只是想問問姨母,為何一定要出宮,怎能為了個男人就放棄這滔天的權勢,那跟我們母子這麼多年的情誼呢?難道我們母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個進忠嗎?」
慧皇貴妃聞言狠狠翻了個白眼:「這也值得你不管不問的衝出去,我就隨口那麼一說,你還真信了。」
「隨口一說?那姨母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出宮啊?」
「當然是真的,不過不是為了進忠,而是為了她自己。」
「額娘,兒臣不明白,姨母一直教兒臣如何做好...做好一個皇子,兒臣以為她是想做第二個蘇麻喇姑的。」
慧皇貴妃聽了這話也覺得憋屈:「你可真是本宮的好兒子,你額娘我當年就是這麼天真,才被你姨母騙的。」
「此話怎講啊?」
不知為何,慧皇貴妃竟從自己不苟言笑,滿臉悲憤的兒子眼裡感受到一種,他缺把瓜子的念頭。
「你只知她心中有天下,教給你的都是治國大道,和那些西洋玩意,一心要開拓你的眼界,把你推上那個位置,興旺大清,卻不知道她是個自私到骨子裡的膽小鬼!」
永瑞瞪大了求知的眼睛,讓慧皇貴妃找到了吐槽塑料閨蜜的快樂。
「你覺得她跟進忠的感情好嗎?」
「這...兒臣不好妄議長輩私事吧?」
「不說拉倒!」
永瑞一下抱住她的腿,晃啊晃的:「好額娘,您就疼疼兒臣吧~」
「哼!好的不學壞的學,你這招跟進忠學的吧?我總能撞見他對舒樂這麼說話,對我不好使啊,趕緊鬆開。」
永瑞小臉一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再沒對親額娘用過這招。
「姨父害我!」
「進忠那死出兒,只有兆佳舒樂才吃那一套呢。
我跟你說,得虧她是個女的,她要是個爺們兒,高低得是紫禁城第一花花公子!還真就得進忠那樣的妖艷賤貨才能降得住她。」
慧皇貴妃越說越上頭,開始扒自己的黑歷史,給兒子講述自己與兆佳舒樂不得不說的那些相愛相殺。
包括初次見面時的互相看不順眼,生產那天舒樂說了多少陰陽怪氣的話,硬是把自己從閻王殿門口氣回來了,還不限於這些年,被他倆餵過的狗糧,進忠為了討好媳婦幹過的那些缺德事兒。
硬是把永瑞聽的,打開了與另一半相處的新世界。
「我明白了,姨母跟姨父確實很相愛,但姨母更愛她自己!
她為了出宮以後,能光明正大的跟進姨父在一起才要走的,而是因為她討厭紫禁城,不願意做伺候人的活兒,想要過自由的生活,才把姨父給騙走了!」
「雖然不太準確,但也可以這麼說。」
「哪裡不準確?」
「她呀~最開始她當上女官,靠的是一張諂媚嘴,那花言巧語給皇上哄的,後宮眾人就都以為她是個魅上惑主的。
我也是與她相處多年,才看出來點苗頭,其實她打從心眼裡頭就沒看得起皇權,甭管你地位有多高,在她眼裡都是工具。
她討厭紫禁城,是因為她討厭紫禁城不是她的。」
「那額娘不會覺得姨母薄情嗎?」
慧皇貴妃輕聲淺笑,笑聲里透著無盡的淒涼。
「我有什麼資格指責她?若是沒有她,我早就沒命了!」
「額娘~您別傷心,是兒臣的錯,兒臣不該惹您傷心。」
「跟你又有什麼關係,那些對不起本宮的人,除了你父皇,其餘的全都去見長生天了,我沒什麼好傷心的。」
「這事兒姨母跟兒臣說過了,您不喜皇上,那便不要難為自己,兒臣想要的會自己去爭取,爭取不到的,姨母和姨父會幫兒臣,不需要您委屈自己。」
慧皇貴妃摸著兒子的光溜溜的腦門,感嘆道:「她把你教的真好,明明沒生過,卻比我這個親娘還會教孩子。」
「這個姨母也說了,兒臣可以任性,也可以失敗,但決不允許兒臣長成一個不懂得尊重女性的人。
在面對女性時,務必記得生命是由母體孕育而來,沒有女性,就沒有這個世界。
哪怕將來兒臣的身份發生轉變,也得牢記這一點,尊重女性,就是尊重自己,更是皇家開枝散葉的基礎。」
「聽她的,她比額娘聰明。」
永瑞點點頭,聊了這麼多,方才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
明白連進忠都不能在姨母心裡排第一位,也就不強求自己非得排在第二位了,將來想出宮就走吧,別讓紫禁城拖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