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寰宇樓下的停車場，司機下來替姜妍打開車門，遲珩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姜妍轉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要說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剛下車，虞琳琳就從電梯裡走了出來，看也沒看她，徑直上了車子的后座，在她面前毫不猶豫關上了門。
車子使出停車場揚長而去，姜妍站在後面，默默看著消失在視線里的車，記憶中的那張臉又碎裂了一些。
那些日子太苦了，她唯一珍惜的一點甜，如今也快不覺得甜了。
轉身上樓，姜妍沒有選擇上電梯，而是選擇走樓梯。
樓梯間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可以聽得到她踩在樓梯上的回音。
她就這樣慢慢的走，這世界之大，竟然沒有一處她的安身之所，她停不下來，因為沒有歇腳的地方。
回到部門，姜妍又累又餓，去茶水間的自動售貨櫃買了一桶泡麵，等著泡好的間隙，她拿出手機翻了翻，很快姜盛哲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知道他會打電話過來，認命一樣，很快接了起來。
「遲珩出獄的消息為什麼不說？」
姜盛哲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姜妍很累，累到不想思考。
「你上次不是說，沒事不要聯繫。」
她的聲音很平淡，但在姜盛哲耳朵里，就是在頂嘴。
「你少廢話，玥玥說他現在是寰宇的總裁，是不是真的？」
姜盛哲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六年前被他送進監獄的窮小子，出獄了搖身一變成了龍頭企業的總裁，身價一躍在他之上，這種感覺說不難受是假的。
說實話，姜妍也沒有想到，不過也算慶幸，他的人生沒有因為坐過牢而變得更糟。
也算是對心裡那點愧疚感的安慰，但姜盛哲不這麼想，除了姜妍以外的姜家人都不這麼想。
「是真的。」
這個時間茶水間沒人，大家都吃過飯回工位上休息去了，但她的聲音還是越來越低，越來越不想說下去。
「我說你怎麼那麼大能耐進了寰宇，還認識沈淮序，原來是那個窩囊廢出來了。」
姜盛哲突然笑了，在電話那邊笑的春風得意，沒有一點夾起尾巴做人的自覺，姜妍沒說話，一手掀開泡麵蓋子，香味撲面而來，她的肚子咕嚕了兩下。
「既然遲珩能讓你進寰宇，那說明他還念著和你的舊情。」
姜盛哲語氣放軟了一些：「你去跟他說一下，讓他把手裡的業務分姜家一點，沈淮序那邊就算了。」
姜妍眼底划過一抹厭惡，冷聲道：「爸，你是不是忘了當年……」
「當年什麼？當年是你對不起他，姜家可沒有，你妹妹為了這件事多少次想要去自首，還不是怕你作偽證有影響？」
姜盛哲聲音變得尖銳：「說到底他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他今天還在醫院做個小小的主刀醫生，哪會有今天的成就？」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要是真的覺得為難，我也不勉強你，讓玥玥進寰宇實習，以後的事慢慢再說。」
姜妍被姜盛哲說得啞口無言，對啊，當年一切都是她做的，明面上就只有她一個惡人，否則這麼多年，她也不會找不到一點證據。
「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明天，明天我就讓玥玥去寰宇報導，你記得照顧點她，別讓她在公司受欺負。」、
姜盛哲說完不等姜妍回答就直接掛了電話，她想撥回去拒絕，但手距離屏幕幾毫米的時候又縮了回去。
打回去又能怎麼樣呢，她哪裡有資本拒絕，外婆還在他們手裡，她只有聽話的份。
聽話聽話聽話！誰都告訴她要聽話，姜盛哲也是，遲珩也是，虞琳琳也是，姜玥也是，憑什麼！
姜妍胸口劇烈的起伏，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氣的心口疼。
這個世界怎麼就不能對她善良一點呢？哪怕只是一點點？
一盒泡麵吃了兩個小時，吃到最後面都坨了姜妍也沒吃完，最後索性不吃了扔了，廉價的泡麵都要欺負她。
回到工位，其他人已經開始工作了，看到她回來，都忍不住小聲議論，甚至不忌諱她能聽見。
「真是有人撐腰天不怕地不怕的。」
「就是，遲到早退曠工，一點處分都不受。」
「人家長得漂亮又會哄人，這本事你們可學不來，別羨慕。」
……
姜妍坐在位置上默默聽著，在紙上胡亂寫寫畫畫，臉上卻很平靜，今天心情很差，很想睡覺。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把周圍的同事嚇了一跳，偌大的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都抬頭看她。
姜妍只當是沒看見，簡單收拾了東西，拎著包走了。
「看看，有後台的人就是硬氣。」
「唉，人比人氣死人吶！」
……
進了電梯，議論聲停了，姜妍這才拿出手機給趙經理髮了請假信息，然後想也不想關機。
從寰宇大樓出來，她漫無目的的在街邊走著，路上車水馬龍，四通八達，她卻不知道要去哪裡才好。
她真的好累，好想歇一歇，撐了快六年了，她真的有點熬不住了。
這種日子一眼就能望到頭，只會越過越糟心，沒有一點盼頭。
還是上學的時候好啊，那時候做兼職如果多發了一百塊錢都是讓人高興的，買煎餅的時候多加個蛋都是美味的，如今卻好像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天越來越黑，姜妍不知不覺走到了江大，在操場邊的看台上坐了下來，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她真的好想回到那時候，至少她還有值得高興的事。
遲珩在江大快要關門的時候找到了她，此時操場上漆黑一片，門衛拿著手電在看台上繞了一圈，手電光最終落在姜妍身上。
她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腿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凍得。
遲珩皺眉看著那團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看台，走到她身邊去，像是上學的時候那樣。
只是他們都變了，一切都變了。
「手機為什麼關機？誰給你的膽子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