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半。
天已經灰暗了下來,一陣雷聲之後,雨水「嘩嘩嘩」的沖刷著玻璃窗。
陳歌急忙把開著通風的窗戶關上,然後返回廚房。
江晚吟正穿著睡裙,一臉慌亂的拿著鍋鏟。
陳歌從後面抱住她。
輕咬她的耳垂。
「老師,你小說里不是寫過在女主在廚房撩撥男主,最後被男主反殺的嘛?你能不能像小說里一樣,撩撥一下我呀?」
江晚吟整個人僵直在原地。
幸好鍋裡面燉的是肉,否則肯定是要糊鍋的。
社死的記憶被喚醒。
江晚吟僵直之後,打了一個冷顫,這段記憶,哪怕過去了一個月,想起來還是會緊張的用腳趾扣著地板。
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渾身燥熱。
「陳歌,你起開,熱死了。」
「不嘛...」陳歌開始耍無賴,「你明明很會撩撥呀,怎麼書里你一挑五,現實你嚶嚶嚶?」
江晚吟深吸一口氣。
握緊鍋鏟。
她默數三個數,陳歌要是不鬆開她,她絕對一鍋鏟給陳歌鏟鍋里。
三...二...
陳歌兜里的手機響起。
江晚吟鬆了一口氣,「快接電話,別誤了事情。」
陳歌好煩。
他還等著趁燉肉的這一會兒,讓輔導員在廚房「湧泉相報」呢。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
雨打芭蕉的聲音讓陳歌很舒服。
他拿起手機。
江晚吟扭頭。
陳歌低語,「我爸打來的,真奇怪了,平常我爸一年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這是怎麼了?」
他是有些害怕的。
家裡有老人的,最怕長輩半夜來電話了。
轉念一想,爺奶雖然老了,可也才六十出頭,中秋節回去那會,爺奶還能追著打他呢。
江晚吟催促,「快接電話。」
陳歌挺了挺,撞在江晚吟的翹臀上,惹的對方一陣嬌嗔。
電話接通。
陳海軍疲憊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
「小歌,你爺爺出事了。」
咯噔一下。
陳歌再無和輔導員打情罵俏的心思。
他鬆開江晚吟的小蠻腰,站到廚房的窗前。
「怎麼回事......」
「沒事...」陳海軍努力平復情緒,他越慌,陳歌在回家的路上,就越容易著急,「你爺摔了一跤,現在在醫院呢。
你媽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用瞞著你,就讓我打個電話和你說一聲。」
「嗯,哪個醫院?」
「縣人民醫院。」
陳海軍看了一眼搶救室的大門,如實相告。
老人要是生個病骨個折什麼的,陳海軍是不會讓陳歌回來的,但這種進了搶救室,他肯定不攔著陳歌。
凡事有最壞的打算,總不能不讓陳歌和老爺子說說話。
掛斷電話後。
陳歌有些失神。
他的記憶里,爺爺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
六十出頭的年紀,城裡的老人都退休了,一天天就是下棋遛彎搶雞蛋什麼的,也有些暮氣。
但村子裡的老人,種了一輩子地,有一些,七十多還頂著太陽拔草呢。
爺爺這個年紀在村里,不誇張的說,自己出去刨一下午地,家裡人都不帶擔心一下的。
可為什麼......
江晚吟從廚房走出來,看到陳歌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一驚。
陳歌在她心裡是屬於那種玩世不恭、很少有挫折能讓他難受的形象。
甚至說,江晚吟頭一次看到陳歌這樣。
「發生什麼事情了?」
江晚吟面露正色。
陳歌看向江晚吟。
情緒有些繃不住。
他的手有些顫抖,沙啞的發聲。
「老師...爺出事了...」
屋內忽然被閃電閃了一下,緊接著是雷聲「轟隆隆」的。
江晚吟愣在原地。
爺......
雖然沒有和陳歌的爺奶接觸很多,但她愛屋及烏,很尊敬陳歌的爺奶。
尤其是陳歌的爺奶,和生父家裡的爺奶相比,更加慈祥。
補足了她對爺奶的那種幻想。
江晚吟走到陳歌面前。
伸手,把陳歌抱在懷裡,讓自己柔軟的身子,撫慰陳歌緊張顯得崩潰的情緒。
她輕輕拍打著陳歌的後背。
「沒事沒事...」
江晚吟在陳歌的額頭親了一下,「別怕,我陪著你呢,快去收拾一下,我帶著你去看爺爺,嗯?」
年長的輔導員,在這一刻,像一個大姐姐一樣安慰著陳歌。
又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陳歌點點頭。
情緒稍一平穩,他離開輔導員的懷抱,急匆匆的去換衣服。
不到一分鐘,他換下睡衣,跑了出來。
江晚吟也換上了牛仔褲和薄毛衣。
毛衣的領口有些歪...頭髮也披散著,沒來得及盤。
這是她有史以來,出門最快的一次。
輔導員拿起玄關的車鑰匙,握緊陳歌的手,「走,我帶你去。」
外面下著中雨。
雨刷器一下下的來回忽閃工作著。
奔馳大燈打出的光束中,雨水連成一條條透明的線條,不斷的劃落。
江晚吟開著車。
坐在副駕駛的陳歌皺著眉頭。
他知道,如果僅僅是摔了一跤,父親不會讓他回去的。
那就是這一跤,摔的有些大。
陳歌心裡一緊。
打開中央扶手的儲物櫃,裡面是一個白色的塑膠袋。
裡面放著一張張皺巴巴髒兮兮的零錢。
心頭的酸澀一下子涌了出來。
中秋節那個下午,老人把他一個人叫過去,從兜裡面掏出了這一疊皺巴巴的錢。
這是老人忍著菸癮給他攢下來的結婚錢...
陳歌知道,一個沒有退休金的老頭,在奶奶掌管財政大權的情況下,偶爾賣賣菜,這兩百多塊錢,是多麼不容易。
燈光打進車裡。
陳歌覺得眼前十分朦朧。
抬手抹了一下,手背濕潤。
陳歌承認,他的心態,遠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上輩子是孤兒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離。
滴滴——
江晚吟按動喇叭,催促前面的車快點。
陳歌從思緒中回神。
扭頭。
駕駛位的江晚吟一本正經。
「老師...」
「陳歌,我在。」
江晚吟溫聲回答。
就像平常她喊陳歌時,陳歌總是會說「老師,我在」。
「開慢一點,雨天道路濕滑,安全第一。」
「好。」
江晚吟從中央扶手的儲物櫃裡盲摸出一包紙巾,遞給陳歌,「擦擦眼淚,別擔心,也別往壞處想。
我一直陪著你。」
「好。」
陳歌接過,聽到江晚吟感慨一聲,他問:「怎麼了?」
江晚吟挑眉。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的輕快,為陳歌轉移注意力。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覺得,你才是年長的那個,我是小女生,你年紀不大卻十分老成,我總被你保護的很好。
現在看到你這樣,我恍然發現,我家陳歌還是一個大二的學生呀,是需要老師在你面前為你遮風擋雨的。」
陳歌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是呀,你一直都是老師。」
「所以...」
江晚吟語氣鄭重,帶著不可置疑的霸氣。
「有老師陪著你,你什麼也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