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給孤穩住!」
曹丕大驚失色,馬鞭亂揮,以穩住軍中陣腳。
可惜,漢軍雖然經歷了曹家父子,數次大清洗,換上去的將領也都是曹家的心腹,但依舊有不少漢軍忠於漢室、心存愧疚,聽到杜預歷數曹操罪責,平素積壓在心中的不滿和憤怒,便趁亂轉化為行動,三軍躁動,陣營不穩。
曹丕氣得青筋暴起:「王朗,你在幹什麼?不是說,你能輕易舌戰,斬了杜預嗎?怎麼反而被杜預攪亂了我軍陣腳?」
王朗瞠目結舌,額頭冷汗直流。
他也不知為何,杜預的言辭就如此犀利,如劍如刀,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深深戳在他心口上。
扎心了,老鐵。
王朗踉蹌而退,張嘴要反駁,卻被杜預義正辭嚴,一聲棒喝!
「吾素知汝所行!」
「世居東海之濱,初舉孝廉入仕!」
杜預歷數王朗的過往——王朗乃是漢臣,深受漢朝恩典,才能從一個讀書人,舉孝廉入仕,成為官員,越做越大,終究坐到了三公的高位上。
杜預義正言辭,聲如洪鐘,渾身黃金文骨如錚錚鐵骨,浩然正氣油然而生,形成一道無形衝擊波,狂暴衝擊、深深震撼著面若金紙的可憐王司徒。
「理合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同謀篡位!」
「罪惡深重,天地不容!」
「天下之人,願食汝肉!」
Duang,duang三連擊!
王朗滿臉冷汗,步步後退,心驚膽裂,滿眼血絲。
他是又驚又怒,完全想不到,辯才無雙、舌戰無敵、三寸不爛之舌的自己,竟然被區區一個小舉人,壓製成這狼狽模樣?
完全沒有辦法,唇劍舌戰,應對杜預。
杜預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鋒利的牛角尖刀,剜心挖腹,直擊靈魂,直接刺穿他身為大漢三公的道貌岸然,將他的偽裝與偽善,剝地赤條精光,赤果果暴露在天下人面前,曝光在數十萬將士眼中。
他極目四望,彷徨失措。
看到的,卻是一雙雙鄙夷的目光。
特別是漢軍。
漢軍之中,投向王朗而來的,是一雙雙冷漠、鄙視、乃至仇恨之色,洞穿了王朗強作鎮定、外強中乾,將他的虛弱暴露無疑。
王朗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杜預,說得對啊。」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這王朗身為漢臣,卻為反賊曹操張目,搖旗吶喊,甚至喊出要取代大漢、禪讓帝位這等大逆不道之言,與禽/獸何異?」
「王朗,不當人臣,更不當人!」
「這就是逆臣、貳臣啊。」
王朗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漿出來,噴的三丈多高。
猶如血泉。
「我,我不是,你,你這孺口小兒··」
杜預沉聲道:「今吾乃大唐之臣,今奉皇帝之旨,興師討賊,北伐中原。汝既為大漢叛逆、諂諛之臣,只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稱天數耶!」
「二臣賊子,你枉活七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會搖唇鼓舌,助曹為虐!一條斷脊之犬,還敢在我軍陣前狺狺狂吠。」
杜預嘴角微翹,終於口吐錦繡,唇戰舌劍,吐出那氣貫長虹、震撼山嶽、震古爍今、犀利無比的八個字。
「皓首匹夫!蒼髯老賊!」
八個字,響徹天際,化為八道金光閃閃、劍芒萬丈的飛劍,瞬間刺穿了王朗文宮。
王朗,僵硬在原地,文宮被轟然扎地破碎,一刀兩洞,一共十六個大洞。
王朗才氣與生氣一起狂瀉千里,整個人瞬間蒼老幾十歲。
皓首匹夫!
蒼髯老賊!
這兩個名字,對王學開創者、坐而養望、自詡天下名士的王朗,實在太有殺傷力了。
皓首與蒼髯是指一個人老了,鬚髮皆白,而匹夫和老賊則是罵人混蛋,沒有德行。
王朗最引以為傲的,莫過於老資歷、一把年紀,還海外共知、聲望卓著。
他之前倚老賣老,也是仗著名聲比杜預大,地位比杜預高,居高臨下,盛氣凌人,要來欺負杜預。
誰知,杜預反擊如此犀利。
(杜預:不是我越級拆水晶,是你非要千里送人頭)
「我,我乃海內名士,聖元大儒,王學鼻祖!你,你個小小舉人,竟敢不尊老,不敬老,反罵我是皓首匹夫、蒼髯老賊?」
王朗面色大變,雙手顫抖,指著杜預,踉蹌吐血,臉比死人還難看。
他狂怒攥緊拳頭,似乎要無能狂怒,向杜預揮動老拳。
曹丕、江小白齊刷刷色變。
他們滿臉震驚!
又暗中慶幸——多虧王朗這老匹夫貪功,上去舌戰杜預,讓自己見識到杜預口舌之利,是何等厲害?
若不明所以,上來就直接對線,杜預直接甩「皓首匹夫!蒼髯老賊」這八個字,甩自己臉上,自己這張臉還能要嗎?
可怕,杜預的舌戰,真TM可怕啊。
田忌搖頭,嘆息。
堂堂司徒、經學大儒,竟被杜預說得啞口無言,竟然氣得發瘋,袖子赤膊上陣掄王八拳,這是何等落魄?丟人?
只可惜,杜預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悍然一指。
「汝即日將歸於九泉之下,何面目見二十四帝乎!」
死亡凝視!
王朗胸腔文宮,慘烈爆炸!
炸成了漫天碎片。
王朗如遭大錘,轟然命中,悲慘無比哀嚎一聲,如同一條被打中致命軟肋的老狗,人之將死,其鳴也悲。
他咽喉中哽咽,卻說不出話來,進的氣少,出得氣多。
「我,我··先帝,先帝···」
他仿佛突然呆滯,好像看到了大漢二十四先帝,正在面前,一字排開,齊聲怒斥,痛罵其叛逆狗賊。
「食我漢俸,卻為漢賊?」
「貳臣,奸賊,人人得而誅之!」
「爾等有何面目,來見我二十四帝?」
「你王家先人,都為你蒙羞!」
「還什麼大儒名士,什麼開創王學?滿嘴道德文章,一肚子背主貳臣家奴!」
「琅琊王家,哼,不過如此。」
王朗,出身琅琊王家,乃是頂級士族、豪門,與王太后、王導王敦倒是出自一門,還有姻親關係。
如今,在杜預浩然正氣、言辭怒斥下,他眼前幻象重重,竟然出現了死後在泉下,面對二十四帝齊聲怒斥的場面。
他急怒攻心、又羞又氣,但面對義正言辭、聲討怒罵的大漢二十四帝,明明口舌如簧、巧言亂德,卻羞愧無地,偏偏辯解不出來,只能徒勞無功,以袖遮面:「我,我不是,我沒有,各位先帝,不要聽信那杜預誣陷之言。我王朗,沒有背叛大漢···」
「哼!」
朦朦朧朧中,一冠冕堂皇的帝王,手提三尺龍泉斬蛇劍,一劍斬下!
「巧言令色、沐猴而冠之徒,休再狡辯!」
「看劍!」
王朗面色驚恐,悽厲慘叫:「高皇帝,饒命啊!」
這位手提斬蛇劍的帝王,分明就是創立大漢的高/祖皇帝劉邦。
劉邦卻瞠目欲裂,不由分說,一劍斬下。
王朗的文宮,應聲而碎。
現實中,曹丕、江小白等目光驚恐,看著王朗被杜預怒斥,兩眼無神,連連倒退,仿佛魂魄都被杜預震斷,變成行屍走肉一般。
「王司徒?王司徒!」
曹丕急忙大叫道。
江小白大著膽子,上去一摸鼻息:「壞了,王司徒出事了!」
晏子面沉如水,孫臏目光如劍。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朗舌戰杜預,勝負已分。
王朗,全面被壓制,一敗塗地,甚至找不出反駁之言。
杜預每一句話都死死站在理上,猛攻他的弱點。
聖元大陸,雖是亂世,但亂世越發強調忠義二字。
正是因忠義,在禮崩樂壞、以下克上、強者為尊的亂世中,太過稀缺,甚至變成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奢望,反而被各國君主、聖道、文淵閣所反覆強調。
王朗最強的地方,在於他歷經三朝的大漢老臣,「王學」開山鼻祖、海內名士、經學大儒的高貴身份,但杜預犀利無比,打得就是他最強的點——你既是大漢老臣,深受漢恩,又深知經學,甚至能寫經學要義,為何品行卻禽/獸不如,背叛大漢,助紂為虐?
這比安祿山那些不懂聖人之言、先王之法的胡人蠻夷、赳赳武夫背叛,更加可惡萬倍,更顯得你人格低劣!
一個字,妙啊。
曹丕、江小白、孫臏、晏子、田忌等人,相顧色變。
杜預辯論之術,簡直高妙地令人讚嘆。
連經學大家、能言善辯、舌燦蓮花如王朗,都被杜預這一番妙到巔毫的反駁,氣得文宮碎裂,噴血三丈高,面色如死人,卻無言以對,無語反駁。
角度之妙、立論之高、技巧之強、反應之快,言辭之犀利、態度之嚴正,讓在座的一眾文人、強者,莫不色變。
杜預,到底強到何等程度?
當然,這都是他們自行腦補。
真相,只有杜預知道。
「我不生產名言,我只是金句的搬運工。」——拿著【三國演義】俯首微笑的杜預。
王朗慘遭重創,雙目渙散,猛然又狂噴出一口鮮血。
又濃又稠,中間還夾雜著血塊與內臟碎片。
他一頭蒼白的長髮,在空中飄蕩,經學大家難以置信的眼神,漸漸渙散,伴隨著狂噴的鮮血,漸漸失去生機的軀體,從馬上墜落下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