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言也被杜預深深激怒,惡狠狠道:「此子太過狂妄,眼高於頂,小覷天下英雄?我等精兵數萬,又有兩位鎮國大學士,豈是你區區一人可力敵?將他殺了!」
大燕猛將、胡人番將,精銳出戰,山崩地裂般向杜預發動猛烈衝鋒。
鄴城。
杜預早已交代、暗中埋下的伏筆,果然取得意料不到的奇效。
夜裡,一隻早已齊裝滿員的水師,從洛陽出發逆流而上,直奔鄴城而來。
這水師上,插滿了宋佳霖提前打點好的牙旗。
宋佳霖之所以被雲雅公主擒拿,便是受杜預之命,潛入鄴城暗中活動,賄賂官員,散布內奸。
雖然他被雲雅識破、抓獲,但他攜帶的內奸早已潛入全城,並成功賄賂收買了一大批偽燕的官員。
偽燕畢竟統治時間太短,又是安史叛軍,安史戰死後,人心惶惶,朝政混亂,各個官員都惶惶不可終日,早就準備打撈一筆就溜之大吉。
宋佳霖這種大肆賄賂的行為,非但很少有人拒絕,反而一路綠燈。
他以「戰時偷運糧食、戰馬」的名義,從大唐運送來「運糧船」,插上了特定的信號牙旗,便在黃河上暢行無阻,一路徑直駛入了鄴城的水門。
盧言帶兵走後,這支早已上下打點、銀子餵飽了的船隊,根本無人盤查,大搖大擺進入無人主持、防守空虛鄴城。
但從船隊堆積如山的糧食包里,一躍而下的不是白花/花的大米,而是一個個英勇彪悍的大唐虎賁!
王文昭、徐士林親自帶隊,公孫大娘、裴十二為先鋒,沖入了鄴城,與守軍展開慘烈的白刃戰。
好在鄴城雖然中了杜預調虎離山+白衣渡江之計,被內里開花,打了個猝不及防,但偽燕政權畢竟是胡人居多,番將很多,情急之下,操起刀子就殺人立威,砍翻了幾個率先逃跑的,也就震懾了軍隊,穩定形勢,隨即展開瘋狂反撲。
宋佳霖船隊雖然潛入大成功,但問題是受到限/制,船隻載重太小,帶的人數不多,只有千把人。
在鄴城留守番將、胡蠻的瘋狂反撲下,王文昭等也瞬間死傷慘重,城門遲遲打不開,外面等待攻城的唐軍,也無法入城幫忙,只能幹瞪眼。
形勢,漸漸危急起來。
哪怕潛入鄴城的杜預軍,各個奮勇爭先,且高手很多,但在絕對的人數實力差距下,也只能浴血奮戰。
「殺,殺!」
王文昭雖是文官出身,但手提寶劍,殺得渾身是血。
各種杜預作的戰詩,王文昭信手拈來,威力奇大,全軍都籠在他詩才之下,疊加無數戰鬥狀態。
一旁的彩蝶,也以妖王之體,蝴蝶穿花般,頻頻擊殺強大番將胡人,襄助夫君。
他夫妻人妖相戀,為世人所不容,被杜預慷慨所救,如今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回報杜預。
公孫大娘聽聞今夜蒙元要偷襲林星河,活人取心,獻祭長生天,也震怒不已,三尺龍泉劍芒四射,殺人如喝水,五步殺一人,十步斬一將。
裴十二、裴十四帶著裴家軍,大呼小叫,浴血奮戰。
可鄴城城門,依舊遙遠。
番將胡人,卻從鄴城各處不斷湧出,瘋狂鎮/壓反撲。
「殺了這些奸細!」
「是大唐軍。」
「呵呵,只來這點人,填牙縫都不夠。」
「外面,正在圍攻杜預,把他們統統都殺了。」
眼看兩個戰場,杜預一方都落入絕對下風,收到消息的中行樂、盧言獰笑。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計謀都是無用。」
「實力差距如此之大,杜預你怎麼努力也徒勞。」
「杜預,你自詡才氣過人,智謀無雙,今日命絕於此!」
盧言說地飛快,不給杜預回話機會:「殺了他,快放箭。」
杜預已然身中數箭,血染青衫。
這還是他渾身上下,都穿著一身防禦文寶情況下,多數箭矢都被彈飛、扭曲,不然早就被射成了刺蝟。
饒是如此,杜預也岌岌可危,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眼看杜預全軍要覆滅於此,杜預深吸一口氣,淡淡道:「男兒何不帶吳鉤?」
他聲音頓挫激越,而又直抒胸臆,把家國之痛和身世之悲都淋漓酣暢地表達出來。
聲音轟然雷動,響徹中原蒼茫大地。
詩詞起手第一句就是反問,也是自問,飽含杜預「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豪情,令人聳然動容,振聾發聵。
正在鄴城、浴血奮戰的唐軍將士,顧不上眼前的強敵,豁然抬頭,驚愕看向遠方。
「男兒何不帶吳鉤?」
「這是誰的聲音?」
「除了咱們統帥杜解元,還有誰?」
「這句,是在問我們嗎?」
杜預起句峻急,問好男兒啊,你們為何還不拿上武器?趕赴戰場?
大唐各地,無數血性男兒,豁然而起。
「這,這是?」
「為何有此一問?」
「奇峰突/起,令人咋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杜預語氣悲憤、悲涼,身上插滿了箭羽——那都是被盧言設下上萬弓箭手,萬箭齊發留下的累累傷痕。
但他的眼神,卻充滿火熱的戰意、堅定的決心、熾/熱的鬥志、以及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家仇國恨,猛然吐出另一句更加氣勢恢宏的詩。
「收取關山五十州!」
這句「收取關山五十州」,猶如懸流飛瀑,從高處跌落而下,顯得氣勢磅礴,震動天下。
「男兒帶吳鉤」,杜預指的是從軍行,血性健兒,身佩軍刀,奔赴疆場,那氣概多麼豪邁!
「收復關山」是從軍的目的,如今大唐遭遇藩鎮叛亂,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江南小朝廷偏安一隅,只剩下半壁江山,廣大的關山以東,中原河北足足五十州,卻淪落在異族之手。
念及於此,讀書人怎甘蟄居鄉間,無所作為呢?
短短兩句,十四字一氣呵成,節奏明快,昂揚意緒,緊迫心情。
聽聞這詩詞,大唐億兆百姓,兩京八十一州,哭聲震天。
「可憐我大唐,江山破碎,只剩一小半。」
「朝廷遷都南方,躲在江南,還在歌舞昇平。」
「朝廷早已被異族打破了膽子,哪裡還有膽量敢北伐?」
「收復失地,全落在了杜解元一介書生身上。」
「杜解元在孤軍奮戰,以少打多,以弱勝強,但他也陷入了重圍之中,處境危險。」
「我不能再坐視下去,爹娘,我要從軍行,上戰場!」
「娘子,夫君我要報名參軍,前往河北戰場,馳援杜解元!」
大唐百姓,面對烽火連天、戰亂不已的局面,焦急萬分,廣大男兒,恨不得立即身佩寶刀,奔赴沙場,保衛家邦。
就連掌握權力、資源的權貴、各大世家,都紛紛坐不住了,冷汗直流,深夜反省,捫心自問。
有權有勢的人,有良心,但不多。
但杜預這首詩,喚醒了他們內心殘存的良知,捫心自問,為國為家,真的可以什麼都不做,任由國破山河在?
杜預只用了「何不」兩句,就振聾發聵,讓大唐百姓軍民,紛紛反躬自問,有勢在必行之意,又暗示出危急的軍情和杜預焦慮不安的心境。
此外,它還使人感受到杜預鬱積已久的憤懣情懷。
要知道,杜預是個書生,早就詩名遠揚,連中四元,本可以憑著才學入仕做官,前途一片光明,但戰爭爆發,朝廷停止科舉,這條進身之路被戰爭無情地堵死了,使他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才能。「何不」一語,表示實在出於無奈。
深夜,正在沉睡的許劭,聽到夜空迴蕩的杜預詩,猛然坐起來,拍案叫絕!
「好個杜預!」
「好一個收取關山五十州!」
「一個「取」字,舉重若輕,有破竹之勢,表達急切救國心愿。然而「收取關山五十州」談何容易?」
「只憑書生意氣,自然成就不了收復關山、收拾山河的大業,天下書生要想擺脫眼前處境,又非經歷戎馬生涯,殺敵建功不可。」
白鹿書院、嵩陽書院、非攻書院···
天下各大書院上,國學私塾,上至國子監,下至私塾學堂,都迴蕩著杜預這首慷慨激昂的詩。
正在書院中誦讀經典、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莘莘學子,上至翰林,下至蒙童,齊刷刷猛抬頭!
他們的眼中,閃過猛醒之色。
「男兒何不帶吳鉤?」
「收取關山五十州?」
再認真的學子,也從此無心讀書,交頭接耳起來。
「我們要不要學杜預,投筆從戎?」
「這肯定是杜預在收復河北,寫下的詩。」
「關山五十州,大唐被異族蒙元攻占、丟掉的土地,那麼大嗎?」
「如今蒙元入侵,中原危急,我等卻還在這學堂中,誦讀什麼聖人經典?不可笑嗎?」
大唐,河中府。
一個老夫子,怒氣沖沖拎著藤條衝進來:「爾等還不讀書?瞎嚷嚷什麼?」
一個平素最聽話的學生,卻站起來認真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老者如遭雷噬,呆立當場,一時間腦子都被/干燒了。
老夫子,年紀大了,受不了這驚嚇,半晌才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