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憫,農!

  兩人一邊相互埋怨,一邊相互甩鍋,一邊怒氣沖沖狂奔而來。

  眼看飛馬趕到,只聽得杜預一波炸彈還嫌不夠震撼,又丟出更大一波、更加震撼的炸彈。

  「我們這【儒學】私塾,不僅不要錢,還統一管飯!師生一日三餐,都在儒學中吃,肉多管飽。」

  滁州百姓,登時炸了。

  「啊?管飯?」

  「孩子在這裡白讀書,還能管吃的?」

  「杜解元甭說了,在哪報名?」

  「我這不成器的娃,這就交給您了!」

  士紳貴族、士族讀書人,更是冷笑連連。

  「還管飯?呵呵,他知道滁州有多少吃不上飯的孩子?這是學堂還是善堂?」

  「一會就擠破頭,看他怎麼辦?」

  「家裡金山銀山,也禁不起這麼坐吃山空。」

  「呵呵,我看如何收場?」

  他們為何怒?

  因為羨慕妒忌恨啊。

  要知道,受教育一直以來,都是被士族壟斷的特權。

  五姓七望之流,之所以能世世代代、高居朝堂、把控朝政,還是來自壟斷教育和文化的權力!

  士族為了供養子弟,每一家每一戶都要耗費大量錢財、資源,不光設立私塾,更要聘請名師前來講座、講學、指導。

  可以說,貴族投資子女學習和家族教育,不遺餘力,一擲千金,才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但杜預今天,卻要公開辦免費的私塾,不光不要錢,還免費管飯?

  這下,全城泥腿子崽子,不就能享受與他們孩子同等受教育機會?

  作為特權貴族,誰能心理平衡?

  「且,且慢!」

  田洪鳳心急火燎,一下子跳下馬來,大聲道:「誰讓你辦學的?你備案了嗎?簡直胡鬧!散了散了都散了。」

  滁州百姓,從天堂落在地獄,一個個失望至極。

  「啊?不能辦嗎?」

  「這麼好的機會?」

  「我們的孩子,做夢都想跟杜解元一樣,能師從學習。給錢都行。」

  「爹,我想跟杜解元上學上課啊。」

  孩童們,哭聲一片。

  杜預微笑解釋道:「原來是恩師和岳丈啊?學生、小婿正要派人去請,給你們一個驚喜。」

  林如海一翻白眼:「什麼驚喜,分明是驚嚇!你別的別閒扯,先散了人群,再從長計議。」

  杜預從容道:「恩師、岳丈莫要著急,慢慢聽我一言。」

  「這儒學雖是私塾,但並不招收童生以上、正式讀書人。」

  「而是學齡前的蒙童、最多十歲以下。」

  「按照大唐律法,啟蒙並不算是正規學堂,可不用向朝廷報備。」

  田洪鳳、林如海聽了一愣,也鬆了口氣。

  「蒙童?你不早說?」

  田洪鳳略一沉吟:「我大唐不重視蒙童,這專門禁止律令還真沒有。」

  他狠狠瞪了杜預一眼。

  對蒙童教育,大唐根本沒規定,既沒有允許,也沒禁止,屬於空白。

  明知道杜預肯定鑽了空子,但田洪鳳作為恩師,能放一馬自然不會跟杜預較真。

  「不行!必須關門!」

  林如海還是不依不饒。

  在他看來,什麼蒙童私塾,純屬吃多了撐的,浪費精力時間財富,臉色一沉:「杜預,你剛剛中舉,明年就是會試大比。你不去參與文會,與同窗同年會文,學習文章制藝之道,也該休養生息,搞什麼私塾?這能對你提升文位有什麼幫助?」

  杜預笑道:「還請岳丈上座,聽小婿把話說完。」

  林如海、田洪鳳冷哼一聲,但人前總算給杜預面子,沒有再阻止,氣哼哼坐在上首。

  杜預拿起一剛剛印製、散髮油墨香氣的【弟子規】,沉聲道:「我儒學,不光不要錢、管吃飯,還有第三個福利——入學的孩童,每人都免費發教材。教材是蘭陵笑笑生編的【弟子規】。還有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

  「哇··」

  滁州百姓,激動的人人眼眶濕潤。

  「弟子規?」

  田洪鳳、林如海臉色難看,拿起一本來翻看。

  林如海越看越氣:「杜預,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你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是不是明年狀元十拿九穩了?竟然有時間不去讀書,卻來搞這些識字學童的玩意?真是不務正業!」

  雖然杜預說是蘭陵笑笑生編的,但林如海壓根不信。

  以他的了解,這大陸上根本沒有的【弟子規】,一定是杜預這喜歡天馬行空、獨創一派的傢伙搞出來的。

  田洪鳳卻面色越來越肅然,嚴肅,目不轉睛盯著【弟子規】,情不自禁誦讀起來。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

  他沉吟許久,突然道:「杜預,這是誰教你寫的?」

  杜預微笑道:「不是我寫的,是蘭陵笑笑生。宋佳霖編印的。」

  田洪鳳盯著他許久,嘆道:「雖然這些字,都非常簡單,是蒙童識字好教材,但蘊含的為人處世、仁孝為本的哲理,卻含義豐富,難就三個一句話,通俗易懂,朗朗上口,道理卻意味深長,越嚼越有味。」

  「這書,可以流傳天下,成為第一等蒙童教材。」

  「喂喂喂!」

  林如海急眼了:「老田你怎麼叛變了?不是說好阻止這小子辦學嗎?」

  田洪鳳咳嗽一聲:「對,對啊。你為何要興辦這樣的學校呢?」

  杜預一指沸騰的百姓,沉聲道:「不為別的,就為他們!」

  「為了這些祖祖輩輩、臉朝黃土背朝天,渴望供兒孫讀書、改變命運的百姓。」

  「大秦實施商鞅變法,徹底改變了大秦制度,革去所有貴族爵位,無分貴族平民,一視同仁,獎勵耕讀,唯耕讀才能承襲爵位,才有今日強盛的虎狼之國。」

  「我大唐要與強秦抗爭,也唯有徹底變法圖強。」

  「而讓底層百姓,也有讀書的權利和機會,乃是我大唐最好的變法圖強之路。」

  他目光炯炯,沉聲道:「我有一詩,請諸位靜聽。」

  「【憫農】。」

  他徐徐悠然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詩詞,才氣,盈天。

  田洪鳳不由點點頭。

  滁州百姓,感同身受,感激涕零,涕淚橫流。

  春天只要播下一粒種子,秋天就可收穫很多糧食。杜預以「一粒粟」化為「萬顆子」具體而形象描繪了豐收,用「種」和「收」讚美了農民的勞動。

  杜預話鋒一轉,沉痛道:「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如今我大唐盛世,普天之下,沒有荒廢不種的田地,卻仍有勞苦農民慘遭餓死。

  眾人震驚!

  滁州百姓,哽咽哭泣。

  杜預描繪的這幅慘狀、場景,他們太熟悉太慘痛了。

  杜預層層遞進,表現出百姓巨大的貢獻、無窮的創造力,就使反轉變得更為凝重,更為沉痛。

  百姓辛苦一年,辛勤播種,將全國的田地都種植滿了,但豐收了又怎樣呢?

  「農夫猶餓死」!

  這是何等悲慘、殘酷的事實?

  勤勞的農民以他們的雙手獲得了豐收,而他們自己呢,還是兩手空空,慘遭餓死。

  才氣,如同黑雲壓城,沉甸甸壓得所有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去思索:是誰製造了人間悲劇?

  百萬滁州百姓,跪倒一大片,山呼海嘯。

  「杜解元!」

  「您說出了我們的心裡話啊。」

  「我們每天都辛苦勞動,辛勤勞作,不敢有絲毫懈怠。但家中並無餘糧,朝不保夕,活不下去。」

  「只怕,這是第一個肯為我百姓出首、為我作詩、打抱不平的大詩人啊。」

  田洪鳳也淚流滿面,搖頭嘆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文昭、徐士林、馮正等人,情緒也漸漸激動起來。

  他們大部分出身貧寒,都對杜預詩詞描繪的場景,深有體會,刻骨銘心。

  看著情緒激動的百姓,士族讀書人卻紛紛冷哼。

  「這就是他們的命!」

  「不識字,不懂知識,不種地又能如何?」

  「人,各有命。天,早註定。」

  「頂多是朝廷減免一點錢糧賦稅,地主少收一點租子就好了。」

  但杜預的詩詞,已超過鳴州範圍,向全國範圍快速擴展。

  無數正在田地間、土地頭辛勤勞作、悶頭苦幹的百姓,都聽到了杜預的詩詞,抱頭痛哭。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慘,我們太慘了。」

  「百姓生活太苦了。朝廷知否?」

  「唉,食肉者鄙,未能遠謀。唯有杜預杜解元,才真的關心我升斗小民、百姓疾苦啊。」

  聲音,已傳到了長安。

  長安,正在朝議。

  范相正在侃侃而談:「今年,我大唐盛世,歌舞昇平,四海豐收,錢糧大熟,但朝廷賦稅不夠用了。需要向百姓加稅、攤派、徭役。」

  百官無人反對。

  皇帝卻皺起眉頭:「范相,這幾年我大唐戰亂連連、天災不斷,還要加稅徭役?只怕百姓們承受不起,會引起變亂?」

  范相拍著胸/脯道:「陛下,如今大唐乃是盛世!民間的錢,糧食不知多少?國力可謂蒸蒸日上,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這點錢糧,對百姓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