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朝廷、各方勢力的全力掩蓋下,杜預與琅琊王家、金陵賈府的劇烈衝突,並沒有在民間引起很大關注。連金陵本地百姓都不知道,在煙雨江南的江面上,發生了如此劇烈的戰鬥,連揚州水師都全軍覆沒····
只有各國朝廷、各方勢力收到線報,知道當日發生衝突的一鱗半爪,也知道杜預避難,暫時離開大唐。
各國反應不一。
秦國,以張儀為首的縱橫主戰派,認為這是剷除大唐未來之星杜預的好機會,暗中派出刺客,以絕後患。
但更多的國家,如大漢、大宋、齊國、楚國等國君,卻大喜過望,認為這是挖大唐牆腳的絕佳機會,派出各路說客,前來尋找杜預,試圖以高/官厚祿和安全庇護,拉攏杜預,投效他國。
但杜預卻仿佛人間蒸發,各國都一時半刻找不到他的蹤跡。
此時,杜預卻安然坐在杭州樓外樓上,與徐士林對坐暢飲。
樓外樓,乃是杭州最負盛名的一座名樓,就在西湖畔。這裡的西湖醋魚和女兒紅久負盛名。
徐士林滿臉感激,恭敬舉杯:「杜兄,多謝你不遠千里,前來杭州助我救母。」
杜預笑了笑,也不推辭,一飲而盡。
徐士林身邊還有幾個朋友,但都不認識杜預,看徐士林對杜預如此恭敬、推崇,表面不說,心中卻暗暗不忿。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徐士林乃江南名士,年紀輕輕,已躋身江南四大才子之列,學富五車,極其有才。
他的朋友,自然也不是寂寂無名之輩。
杭州,已經是大宋國,又稱都城臨安。
聖元十國中,大宋不以武力見長,但文事卻極其興盛,讀書人不光多,且才學高,文採風/流,冠絕江南。
徐士林身邊,一高個秀才倨傲、睥睨杜預道:「士林,這位仁兄是誰?何方人士?我等也好親近/親近。」
徐士林正要說出杜預來歷身份,又看到杜預使眼神,心中輕嘆。
他知道,杜預在書山學海中,得罪了琅琊王家和金陵賈府,逃到大宋暫避風頭,實在不宜宣揚身份。
杜預也叮囑過,讓徐士林無論如何替自己保密身份。
徐士林只好含糊道:「這位仁兄···」
杜預接過話茬,笑道:「鄙人姓杜,名杜周。祖上京兆杜氏,乃是大唐名門之後,但傳到我這一代家道中落,不得不南渡大宋,前來尋覓機會,一試科舉取功名。與士林兄邂逅一見如故,眼下暫無處落腳。以後還請各位兄弟多多照應。」
聽杜預如此一說,徐士林幾個朋友哦了一聲,一臉不屑,眼中含笑。
他們都將杜預當成了普通的破落戶。
如今大爭之世,北方戰亂頻仍,大唐、大漢、大秦、蒙元都是軍事強國,征戰不休,使得大批原本北方的高門大閥為躲避戰亂,紛紛南渡江南,史稱衣冠南渡。
那高個秀才,放下酒杯譏笑道:「京兆杜氏確實是一代關隴貴族,詩書傳家,門第高貴,特別執掌刑律,編纂了大杜律、小杜律等律法。我江南士族,也敬仰的緊。」
他話鋒一轉,譏諷道:「只可惜,這年頭魚龍混雜,魚目混珠,是個人便敢自稱祖上是某某門閥,連販履小兒、販夫走卒,也能冒出是天潢貴胄、皇親國戚,豈不可笑?」
徐士林勃然色變:「士廉兄,杜兄乃是我請來的客人,助我救母,你豈可如此失禮?」
高個秀才傲然道:「士林兄,你是謙謙君子,哪裡懂世情險惡、人心複雜?這世上沽名釣譽之徒,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何況···」
他自矜功伐,冷笑道:「不就是你母親被金山寺主持法海,扣押在雷峰塔下嗎?難道我們幾個,大宋江南名門公子出面,那禿驢還敢不給面子?解決不了你的心事?」
杜預這才明白,徐士林要去金山寺找法海救母,還請來了這些自以為是、趾高氣昂的江南才子助拳。
他暗暗好笑,抱拳道:「不知幾位尊姓大名?哪裡人士?」
「鄙人姓趙。」
高個文人傲然拱手,不再言語,仿佛杜預根本無資格讓他多說一個字。
「姓趙。」
杜預心中雪亮,難怪這麼囂張跋扈,連金山寺主持法海都敢不放在眼裡,原來人家姓趙啊?
大宋皇族,姓趙。
不用說,這位顯然是皇裔。
只可惜,皇帝也有三門窮親戚。
大宋與大唐一樣,立國百年,皇族早已開花散葉遍天下。哪怕大宋姓趙的,也跟大唐姓李的、大漢姓劉的一樣,有的家族依舊顯赫,有的早已爛大街。
君不見某個自稱皇叔的,還不是淪為賣草鞋的?
一旁,一個秀才傲然對杜預道:「這是咱大宋當今官家,不出五服、名列皇族族譜的外甥趙仁公子。之前你多有失禮,不知者不罪,但現在起就要小心了。」
杜預恍然大悟,心中卻在偷笑。
不出五服?
表示血緣關係親近?
五服,最早指的是以血緣親疏為差等的五種孝服: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穿這五種孝服後,孝期從3年到3個月不等。
而演變到聖元十國,可指代與某人親緣關係遠近——以己身為基準的上下九代人。往上、下各數五代人,加上同輩的九種人。服次不同,親疏有別,五服內皆為一家人。出五服不再服孝,血緣上稱為「近門」、「族人」。
而即使是五服,其實也很遠,最遠能追到再堂兄弟。
這位「皇親國戚」的趙仁公子,只怕也頂多是當今大宋官家趙構的堂堂堂外甥。
杜預笑了笑,臉上卻很是恭敬:「久仰大名。」
趙仁對杜預的態度,很是滿意,拍了拍一臉無奈的徐士林:「士林啊,你只管放心。什麼人都不用,只要我親自去一趟金山寺,諒那禿驢法海也不敢不給本公子面子。」
他大笑而起:「走,我們這就去替士林兄,討回公道!」
「好!」
幾個秀才都長笑而起,意氣風發,蜂擁下樓。
在他們眼裡,什麼金山寺法海,比起趙仁的皇族權勢,都不值一提。
徐士林無奈對杜預道:「杜兄,實在對不住,讓你受委屈了。」
杜預笑了笑:「哪裡話?只要能救出你母親,我能不出面最好。這趙仁公子大包大攬,我求之不得。」
徐士林苦笑道:「但願能行。」
一行人下樓,趙仁鮮衣怒馬,光鮮亮麗,左牽黃,右擎蒼,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大袖一揮:「走!金山寺!」
他打馬而行,大笑而去。
他在城中飛揚跋扈、橫衝直撞,撞翻了不知多少攤位,嚇哭了不少女子小孩,毫無節制。
身後幾十個富家子弟,都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旋風般出城而去。
杜預和徐士林,跟在後面。
不出一個時辰,一行人已然來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寺院之下。
杜預眉頭皺起。
好一座氣勢宏偉的金山寺!
此山寺雄踞在杭州城西金山之上,遠遠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廟宇依山而築,把雄偉的山體裹了個嚴嚴實實,形成了名不虛傳的「寺裹山」!
天王殿、鐘樓、鼓樓、大雄寶殿、圓通寶殿、觀音殿,、藥師殿····
無邊無際鋪展開去,形成了一座宏偉壯麗、永無止境的人間佛國。
而每一座寺院、大殿,都雕樑畫棟、金粉金漆、金碧輝煌,映襯在燦爛陽光下,金光閃閃,氣勢宏偉,讓人窒息。
金山寺,香火鼎盛,香菸繚繞,來自各國的信徒,絡繹不絕,他們虔誠無比,五體投地,致使石板許多地方水磨溜光、凹了下去。
看到如此宏偉的金山寺,徐士林激動起來,身體也微微顫/抖。
杜預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等一定讓你母子團聚。」
徐士林感動眼圈一紅。
他走上前去,對知客僧道:「煩請通稟一聲,徐士林前來拜訪法海大師。」
誰知,知客僧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徐公子,我家方丈早就說過了,除非你考中狀元,才能與你母親相見。你如今沒有功名在身,別來煩擾我家方丈。」
想必徐士林平時總來拜山,法海都拒絕不見,知客僧乾脆通稟也懶得通稟了。
徐士林眼圈一紅:「懇請大師大發慈悲,放我母親出塔吧。」
「去去去!」
知客僧面若寒霜,鼻孔冷哼一聲:「公子乃是半人半妖之體,休要胡攪蠻纏,否則休怪我金山寺護法和尚無情,將你也抓起來!」
一眾香客,詫異看過來,不明白為何這眉清目秀讀書人會苦苦相求?知客僧又為何如此高高在上、蠻不講理?
趙仁看火候差不多了,冷哼一聲,走了出來:「知客僧!好個金山寺的和尚,你可知道我是誰?」
知客僧上下打量一下趙仁,眼中卻閃過一絲傲然、譏諷:「貧僧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免得引火燒身!」
「呦呵?」
趙仁在大宋橫行霸道慣了,從來都只有他欺負別人,哪有被人欺凌的?立即橫眉冷笑道:「我大宋,哪裡有爾等這般囂張的禿驢?連本公子駕到,你都不認識,也敢大放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