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吾養正氣曰浩然!

  耗費海量黃金、雕塑巨大金身仙佛,崩塌。

  金碧輝煌、宏偉佛塔道觀,斷垣殘壁。

  無數正在磕頭如倒蒜、燒香如奉先、沉/淪在諸天仙佛、成仙西去、往生極樂的人們,驟然清醒過來,愕然對視。

  「我們在幹嘛?」

  「愚不可及也。」

  「信仰尊奉仙佛這麼多年,求仙問道,家事荒廢,原來我都是緣木求魚。」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走!」

  各地香火,大降。

  人們幡然醒悟,怒而掀翻了頭上仙佛大山,不再摧眉折腰事權貴,壓抑自己的欲/望需求,使我不得開心顏,負擔反而大大減輕。

  求仙不如求杜預。

  求佛不如求自己。

  東海上空,被列聖擋在大陸外的天師孫恩臉色大變。

  隨著杜預這句鎮國詩,香火已經不是腰斬,而是腳踝斬。

  瞬間,直接斷絕。

  各處海外仙山,諸多仙門,紛紛震動。

  他們無一例外,都需要人間香火,才能繼續修仙。

  「該死啊,這是什麼人?我要將此人碎屍萬段。」孫恩咆哮著。

  列聖淡淡,不語。

  但顯然,杜預教化百姓、滅道滅佛,符合列聖的利益。

  十國之民,能承受的總量就那麼多。

  太平道手伸的太長,沾染的因果太多,其中還摻雜了很多不該有的邪惡。

  騰出的空間,便可承載列聖更多的需要。

  可憐的人間,對諸天神佛大能而言,如同一場饕餮盛宴。

  你少吃一口,我便可多吃一口。

  「孫恩,你不能踏入十國一步。」

  孫恩臉色數變,終於冷哼而去。

  他還不能與文淵閣列聖翻臉,還不是時候。

  但時候到了,他一定會讓列聖后悔。

  「杜預!」

  這個名字,已經有幸列入天師孫恩的腦海,被他銘記於心。

  玄劍道人被杜預這句鎮國詩,震動心神。

  「大逆不道!」

  「爾等乃是升斗小民,與眾仙人眼中,乃是螻蟻一般存在。」

  「不遵從眾仙,不香火求神,區區人族,難道還想自立世間?」

  「失去仙門庇護,爾等會被妖魔,輕易吞噬成渣,半點不剩。」

  他歇斯底里咆哮著。

  杜預趁著半句鎮國餘威,沉聲道:「【夢遊天姥吟留別】!」

  這題目一聲,狠狠衝擊了玄劍道人。

  他怒極反笑,仰天冷笑道:「原來,這只是你的夢遊!」

  「夢中之行,神遊天外,全是憑空幻想?」

  「哈哈,螻蟻夢遊,敢與我仙門對抗,何其可笑?」

  杜預淡淡道:「夢遊之境,神遊天外,卻能與神仙溝通,如何不比你這所謂海外仙門,敲骨吸髓,吮/吸民膏,甚至掠奪生魂來的高明啊?」

  他手一指,直指玄劍道人的漆黑玉瓶。

  杜預早已看出,這玄劍道人和馬神仙在利用玉瓶,收集魂魄。

  「什麼?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玄劍道人一慌張,手中一件東西,失手掉落下來。

  是那漆黑玉瓶。

  玉瓶摔在地上,摔成碎片。

  一道道、一股股、一縷縷黑氣,從玉瓶中騰空而起,升騰到半空中,漸漸消散···

  「這是什麼?」

  一個眼尖的讀書人/大叫。

  揚州人的注意力,統統被吸引到這摔碎的玉瓶上。

  「可惡!」

  玄劍道人見勢不妙,就要俯衝下去,撿回玉瓶。

  但真相,已然難以掩蓋。

  玉瓶中數十條冤魂,陡然升起。

  一個個痛苦的面容,在陽光下展示、釋然、消散。

  「這是···這幾天的死人啊?」

  有個少婦尖叫道:「我認識這個,他,他是半月前馬神仙算命後,跳河自殺的人。」

  「還有這個張屠戶,也是馬神仙去家裡算過命後,暴斃而亡的。」

  「我認識這人,這是我族叔。他也是馬神仙看過相,沒兩天就死了。」

  「都是太平道!他們在殺人。」

  「不,他們在收集冤魂。」

  揚州百姓,出離憤怒。

  之前種種離奇、重重疑雲,如今都真相大白,恍然大悟。

  太平道,不光在招搖撞騙,聚斂錢財,更在偷偷收集死人的魂魄。

  還是通過馬神仙製造的冤魂。

  如此一來,所謂海外仙門,與邪惡的妖魔鬼怪何異?

  「啊?太平道,是邪門歪道?」

  「我的天,我老婆天天去上香,好可怕。」

  「我再也不敢去了。」

  「報官,快報官!」

  這下好了,太平道的揚州香火,徹底斷絕。

  人人恐懼看著玄劍道人,猶如茹毛嗜血的妖蠻惡魔。

  玄劍道人氣得面容扭曲。

  這瓶子確實是他給馬神仙的,以道術殺人、收集冤魂的命令,也是他下達的。

  他最近修煉一些道術,需要新鮮自殺的冤魂。

  但這又有何關係?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人間凡人那麼多,每天死掉那麼多,我堂堂太平道,暗中收集一些冤魂,用來修煉怎麼了?

  他咆哮道:「若無我太平道罩著,你揚州早已被妖魔入侵,妖蠻屠/殺、死傷遍地,進貢些許魂魄,死個把怨鬼,有何不可?一個個螻蟻,搞不清自己吃誰的飯,搞不清在這世界如何生存?著實愚昧!該死!」

  揚州人鴉雀無聲,人人以痛恨目光,怒視玄劍道人。

  他不說還好,說了徹底激起眾怒。

  反向宣傳,最為致命。

  連王異都不能忍。

  上等門閥,也不能自認為「螻蟻」啊。

  杜預目光冷冽,冷冽道:「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王異美眸一亮。

  「杜預的腦子,到底怎麼長的?這等千古絕句,竟然信手拈來,俯拾即是?」

  揚州人人人激憤。

  杜預的話,仿佛一顆火星落入了乾草柴火之中,瞬間在千萬揚州人心中燃起了沖天大火。

  新仇舊恨,一起爆發,新帳老帳,一起來算!

  是啊。

  你們這些佛門、道士,不事生產,不做勞動,所有修仙的供奉、香火,都是我們升斗小民的民脂民膏。我們小民確實無力,容易被你們虐/待,但上天,不可被欺騙!

  他們齊聲怒吼。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民心,就是天心,民怨,就是天怒。

  伴隨著揚州千萬人出離憤怒的詩詞吶喊,天空中,仿佛打開了一道天道閘門。

  天姥山仙境,再開!

  這次卻不是熱烈歡迎詩仙杜預帶凡人來仙界,而是···

  天,誅!

  仙班出列,仙人下凡,玉面冰寒,飛劍出袖。

  一道飛劍,激/射向太平妖道玄劍道人。

  玄劍道人/大叫一聲,催動全身修為,怒吼道:「杜預,你些許修為,休想殺我。我乃是太平道堂堂人仙。豈是你能···」

  他言語未落,只聽一聲裂金聲撕拉響起。

  一道金光萬丈,劍芒吞吐,眨眼間已然將玄劍道人刺了個對穿。

  玄劍道人,低頭難以置信看著自己胸/口那道飛劍。

  他要以飛劍殺人,卻被杜預以飛劍反殺。

  這是何等諷刺?

  「這··怎麼可能?我,我是人仙,你這是秀才··我怎麼輸給你?」

  玄劍道人眼神漸漸黯淡。

  他狠狠去抓杜預,似乎要扼殺這根本不入他法眼的眾生、「螻蟻」,但終究功敗垂成。

  杜預淡淡道:「爾曹身與功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說到底,修仙者,也不過是人罷了。」

  「你殺人取魂,觸犯天條,死有餘辜。」

  「你太平道,名為正派,形同妖魔,也勢必被你牽連,香火大大受損。」

  「你··狂妄···」

  玄劍道人還想多說,卻終究無力、當場隕落。

  他猶如一條死狗,摔在了柳葉橋上,當場斃命。

  人們歡呼起來。

  「妖道死了!太平道的妖道死了!」

  「杜案首,救了我們。」

  「為了修煉,殺人取魂,罪有應得,罪該萬死。」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王異難以置信,仰望杜預。

  她本以為已經看透了杜

  預,杜預卻總能給她新的驚喜和震撼。

  「他竟然連人仙也殺了?」

  「他連太平道也不放在眼裡?」

  「此事,若放在我家,頂多也就抬出王家名頭,讓對方不敢過分放肆罷了。」

  「他,為什麼如此敢作敢當?天地不畏?」

  唯有杜預能看清楚,在他替天行道,殺死了殺人妖道玄劍道人後,那些消散的冤魂野鬼,不斷向他叩頭作揖,感激涕零。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朱元璋這十六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比登天還難。

  君不見朱元璋自己,以大明開國皇帝至尊,窮盡畢生之力,與吮/吸民脂民膏的碩鼠鬥爭,最後還不是人亡政息?

  大明的貪腐,又如何能止?

  而杜預卻不畏強/暴,敢於硬碰硬,只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他並沒有看到的是,從死去的玄劍妖道身上,無數肉眼無法看到、甚至仙人都無法看到的絲線,絲絲縷縷,纏繞著融入自己體內。

  這是命運的羈絆,這是冤魂的福報,這是保民的功德,這是莫大的因果。

  杜預更沒有察覺,替天行道誅殺妖道後,文宮中的【文德】,大漲一尺。

  這些福報、因果、功德,乃是仙佛之說,但在杜預即將開創的新儒家學說中,它的名字,就叫···

  正氣!曰浩然!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杜預一路降妖、除魔、殺妖道、詩詞鎮國、為生民立命,莫不在涵養浩然正氣。

  他的文德,已上升到八尺之高。

  杜預突然發現,玄劍道人的屍體上,一個猶如人參果般拳頭大小的嬰孩,漂浮而起,慌慌張張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