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搭建一棟屬於自己的茅屋,葉光紀肯定指望不上,靈獸畢方只會瞎咋呼,所以只能靠自己。
樂至先挑了一個風水寶地,那是一處空地,若是他敢在種有草藥的地上建屋,葉光紀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這地方離葉光紀的茅屋頗遠,樂至對此十分滿意。
挑好了地,撿了一些木材,轉眼便日上中天了。
樂至放下了手中的木材,猶豫了一下,便往山背走去。山背本來就曬不到陽光,碧秦又生得極高,所以這樹林中有些暗。
樂至迷迷糊糊地走著,又在昨日那石凳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畢景今日是一身紫色的長袍,躺在那處,便有一股貴氣流瀉出來。
那人雙眼緊閉,想必早已睡著了。
樂至走了過去,在那人身邊坐下。忙碌了一早上,他也覺得有些累了,聞著那碧秦的香氣,便也昏昏入睡。
再次醒來的時候,畢景果然又是緊緊地抱著他。
不過這一次,畢景也醒了過來,兩人便這樣四目相對。畢景眼神深邃,看得樂至一愣。
「樂術。」畢景道。
「嗯。」
「你可以回去了。」畢景道。
「好。」
之後的幾日,樂至早晨搭建茅屋,下午便去那碧秦林中。每次總能遇見那人,兩人話極少,卻似乎形成了一些默契。
半個月時間很快過去。
樂至看著自己搭建好的茅屋,一陣欣慰。
天邊的烏雲暗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畢景應該不會去了。
樂至想著,便往葉光紀住處去了,收拾一下東西,他就可以入住新房了。
想到這裡,樂至竟然有些小小的興奮。這是從來未有過的,以前的樂至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為搭建了一棟小茅屋而開心。
今日的葉光紀心情顯然十分好,見了樂至便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小術。」
「……」樂至渾身汗毛立起。
「小術乖,來這裡坐。」葉光紀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
樂至深吸了一口氣,想著自己即將要離這神經病遠一些,才稍微有了勇氣走過去。
他在葉光紀身邊坐下。
「那妖主最近精神不錯。」葉光紀道。
「哦。」樂至淡淡道,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不再噩夢纏身。」葉光紀道。
「嗯。」
「藥童,你說這給妖主下寄情丹的人究竟是誰?」葉光紀滿臉好奇。
「我如何知曉?」樂至白了葉光紀一眼。
「我只是問問,沒指望你回答。」
「……」
「不過這傳聞我倒是聽說了一些,你想不想聽?」葉光紀問道。
「……一點都不想。」
樂至的回答十分堅定堅決,葉光紀一臉遺憾的表情。
葉光紀心情似乎特別好。
心情好的葉光紀太恐怖了!
葉光紀的目光落在樂至身上,那目光十分怪異,直把樂至看得毛骨悚然。
「想不到你居然有故友。」葉光紀突然道。
樂至這下徹底茫然了。
「今日有人來幽草宗,說要尋故友,而那故友正是你。」葉光紀道,臉上突然露出了賊兮兮的笑,「玉清宗牧嗔,那老傢伙雖然不是玉清宗宗主,但是身份比宗主差不了多少。」
樂至也是十分驚奇。
那一日他讓牧嗔讓自己自生自滅,牧嗔便十分爽快的將附著自己魂魄的玉扔了。
牧嗔為何會知道自己還活著?
不過驚奇也只有一瞬,樂至想到了那塊玉,牧嗔修為高,肯定在那玉上做了什麼,所以才知道自己並未投胎轉世。
「他在哪裡?」樂至問道。
「你們是如何相識的?」葉光紀問道,「你才二十出頭,從未離開過幽草宗,所以不可能見過他。除非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不可告人。」樂至道。
「什麼秘密?」
「你是人嗎?」
葉光紀瞬間領悟過來,既然是不可告人,若是他知道了就變成了不是人。葉光紀悻悻地看了樂至一眼。
外人不可擅入百草園,所以樂至去了婆娑峰的大門口,遠遠便見了那黑色凜冽的背影。
牧嗔察覺到有人到來,迅速轉身,待看清了樂至的容貌,眉毛不禁皺起。
「有那麼難看?」樂至摸了摸自己的臉,無奈笑道。
牧嗔真誠地點了點頭:「與你原來相比,差得太遠。」
「找我何事?」樂至問道。
牧嗔背對著大門站著,眼前是萬丈懸崖。黑髮隨風飄起,臉上滿是深思的表情。他在猶豫。樂至也不催促。
「絕情丹還要多久才可煉出?」
樂至轉頭看去,牧嗔的臉上帶著疲憊。
「快則百年,慢則三個甲子。」樂至想了想道。
「一百五十年。」牧嗔道,「一百五十年後我來取絕情丹。」
「為何這麼急?」
「我還有一百五十年便入渡劫期,她對我痴念太重,若是未服下絕情丹,便成了我的劫。」牧嗔道,「飛升前,我必須度化我,讓她了了對我的痴念,才可化解這個劫。待我入了渡劫期,此劫已成,便是一百顆絕情丹都無用了。她那般痴念,我此生怕是無仙緣了。」
「成仙比她還重要嗎?」樂至淡淡道。
「修真者都想成仙。」
修真者都想成仙……
樂至臉上的表情複雜,然後點頭:「一百五十年後,你來找我。」
「樂至。」牧嗔突然喚了一聲。
樂至轉頭看他。
「成仙比情愛重要許多。」似在勸慰。
樂至沒有說話,牧嗔轉身離去。
樂至看著眼前的萬丈懸崖與茫茫雲海,終於嘆了一口氣。
仙道與人道,要成仙不一定要斷情絕欲,但是若是情過重,便會阻礙仙道了。
樂至回去的一路上心情都十分低落,到了葉光紀的茅屋前,突然見那裡化作了平地,似乎從來沒有茅屋存在過。
樂至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他迅速往自己新建的茅屋走去。
當他走到的時候,茅屋的門大開著,裡面塞滿了葉光紀的東西,而葉光紀正躺在床上,一臉笑眯眯地看著他。
「這新房甚合我意,藥童辛苦了,快進來坐。」
「……」
樂至的世界瞬間昏暗了下來。
一天的喜悅瞬間一掃而空,樂至也沒了心情,而是往外走去。天空的烏雲漸漸散去,似乎不會下雨了。太陽西沉,夕陽正燦爛。
不自覺地,又走到了那一片碧秦林中。
順著本能,樂至又走到老地方,居然看見畢景黑著臉坐在那裡,樂至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畢景的臉色十分難看,見了自己,便冷哼了一聲。
樂至:「……「
樂至以為畢景不想見到自己,咬了咬牙,便要轉身。
「過來。」畢景的聲音冷得發寒。
樂至頓住,走了過去。
「坐下。」畢景冷聲道。
樂至扁了扁嘴,在畢景身上坐下。身邊的人渾身都散發著冷氣,樂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為何這麼晚才來?」畢景問道。
「有事情。」樂至老實道。
「葉光紀那老傢伙吩咐你的?」畢景問道,聲音里寒氣越重。
樂至想著葉光紀那老傢伙占了自己的新房,默默地點了點頭。
畢景不再說話,兩人便這樣坐著。
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突然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樂至一驚。
「不要動。」冷冷地聲音在耳邊響起。
樂至便不敢再動,片刻便聽到耳邊響起了沉沉地呼吸聲。
那雙手抱上了樂至的腰,越來越緊。
樂至認命地當著枕頭,畢景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
「明天早點來。」畢景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樂至全身已經發麻,坐了好久才緩過來。
早晨修煉,中午來這碧秦林中,樂至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終有一天,他會以樂至的身份回到畢景的身邊,而不是相貌平凡修為低微的樂術。
現在以樂術的身份接觸他,不過解了自己心中的相思罷了。
六月十六,天氣晴朗,樂至去了那碧秦林中,等了一下午都未見畢景出現。
「藥童,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出去走走吧。」葉光紀笑道。
「去哪裡?」
「去千無洞。」
「妖主不喜我去。」
「那時妖主落魄,現在吃了老夫的丹藥,神清氣爽之下自然丰神俊朗,多個人瞻仰,他心中肯定十分開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