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伍章 因果循環

  那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沈漫。

  沈漫仍是一身白衣,在這荒漠之中也是一塵不染。

  樂至默默地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上面全是塵土。荒漠之中飛塵十分多,這不沾塵土除非用靈力在自己身上結出一層氣罩。

  修真入定本是極其關鍵的時刻,不可輕易打擾。樂至站在原地,警告地看了一眼畢方鳥,不讓它亂叫。

  放眼望去,皆是黃沙。

  樂至找了一塊地方坐了下來,等著沈漫從入定中醒來。

  過了許久,在樂至覺得自己要被熱暈過去的時候,沈漫終於睜開雙眼,在看到樂至的時候,眼神閃過一抹驚喜,瞬間即逝。

  甚至連和他面對面坐著的樂至也沒有發現。

  樂至走了過去。

  「你來這裡作何?」沈漫問道。

  樂至指了指他身旁的草:「入虛草,可煉丹,只有這百無洞府中有。」

  沈漫小心翼翼地將入虛草連根扯起,遞給了樂至。

  樂至接過,然後疑惑道:「你為何會在這裡?」

  「修真者需要定力,這百無洞是修煉定力的絕佳地方。」

  原來是為修煉。

  樂至在沈漫身邊坐下,兩人肩並肩坐著,望向遠方。

  烈日炎炎,汗水如雨。這肩並肩坐著的動作不覺溫馨,反而有些傻氣。

  樂至被曬得臉通紅。沈漫在自己身上下了氣罩,雖然不沾塵土,但是那臉也曬紅了。

  「一起回去?」樂至站起身道。

  沈漫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樂至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你是誰?」沈漫問道,「我想了幾個月,你不是樂術。」

  樂術與沈漫的關係本來就不好,自己與他也因一執念相連,沈漫竟然為自己的身份想了幾個月,這事本身就讓樂至覺得詫異。

  樂至眨了眨眼睛道:「我不是樂術又是誰?」

  「奪舍轉魂皆可。」沈漫道,顯然經過深思熟慮,沒有之前好忽悠。

  「……我不是樂術。」樂至道。

  「你是誰?」沈漫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似乎透過了他的□□,看進了他的靈魂里。

  樂至想到之前南玉真人以自己為反面人物諷刺沈漫相貌好人品不一定好的事情,默默地閉了嘴。

  沈漫以為他有苦衷,便換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樂術對我好是為了討好師妹,你卻是真心。」

  樂至眼珠轉了轉,咬了咬嘴唇,便要言語。

  「說真話。」沈漫道。

  樂至下意識地扁了扁嘴:「這原本的身體有執念,我必須破了這執念才可占了這身體,否則便是違背天道。他的執念是不願你與師妹在一起,所以我想對你好些,讓你幫我。」

  沈漫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

  「回去吧。」沈漫站起身來,便往洞口走去。

  想到百無洞府向來進來容易出去難,樂至連忙站了起來,屁顛屁顛地跟在沈漫身後。

  沈漫腳步輕快,苦了被太陽曬暈了的樂至,頭暈眼花,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

  當過了無邊棧道,見到熟悉的地方的時候,樂至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而沈漫早沒了蹤影。

  樂至突然後悔自己說了真話,這執念未解,沈漫知道真相肯定對自己起了戒心。觀剛才表現沈漫極為不悅,以後相見極有可能形同陌路。

  但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凡事因果,不可強求。樂至認命。

  樂至回了百草園,將入虛草重新種下,又灑了一些甘露。等這草成熟,再曬乾,便可以後用了。

  因為畢景不喜樂至,所以這每日送藥的活又落到了葉光紀身上。

  樂至回去的時候,葉光紀不在那屋中。

  樂至現在每天的樂趣便是研讀《丹術》,不知為何,腦海中又迴蕩起棠淇真人那日的話。

  —道術茫茫,若是你領悟了,其實修道樂趣無窮。

  他如今時常沉溺其中,偶爾領悟一些道義,確實有些樂趣。

  樂至修煉速度很快,從在樂術身上重生,不足一年時間,他已經丹術三級,再過一兩年,便可勘破升至四級了。

  眾人都道畢方神鳥有靈性,唯有這欽離咋咋呼呼,遇見什麼新鮮的事便愛大喊大叫,偏偏聲音十分尖銳,惹得每次樂至都想揍它一頓。

  這一日樂至瞪了欽離幾眼,將畢方鳥瞪得彎下了脖子,一副乖巧的模樣。樂至才放心將它留在屋中,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

  百草園中靈氣充沛,樂至深深吸了一口氣,便覺神清氣爽。

  碧秦是一種樹木,也是一種藥材,因為不喜陽光,所以種在了山的背面。碧秦生得十分高大,葉可入藥,而這樹本身也會散發出一種香味,可安魂。

  樂至不自覺便走到這滿是碧秦的樹林中來,聞著那一陣陣香氣,便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樂至打算穿過這樹林,但是走了半路,突然見那石凳子上有人躺著。

  樂至心中一驚,放輕了腳步,靠近了些,待看清那張臉時,心中便是一驚。

  濃密的眉,狹長的目,高挺的鼻樑,正是畢景。

  那人雙目緊閉,黑色的髮絲落在胸前,似乎已經熟睡過去。

  樂至忍不住輕聲走了過去,見那人雖然睡著,但是卻眉毛皺起,似乎睡得極為不安穩。

  那石凳很長,畢景躺著還空出一部分地方來,樂至嘆了口氣,在畢景身邊坐下,看著那英俊的臉,臉上突然有些茫然起來。

  山風微涼,香氣怡人,適合睡覺。

  樂至靠著椅背也沉沉睡去。

  樂至醒來的時候,便覺得身上有些麻,睜開眼,又是一愣。

  畢景的腦袋擱在他腿上,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睡得正香,連那皺起的眉也被撫平了。

  那人的臉如此之近,近到自己俯下身,便可以吻到那人的唇。

  但是現在他什麼也不想做,便這樣呆呆地看著,雖然自己被壓得腰酸背疼,也不忍叫醒他。

  依舊還是那英氣的五官,臉上卻少了那冷冷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自從畢景知道自己中了寄情丹後,樂至便再也沒從他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了。

  畢景似乎夢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抹笑,抱著樂至的手又緊了幾分,臉還在他的腰上蹭了蹭,頗為孩子氣。

  樂至也笑了。

  畢景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發暗了。這是他第一次睡著,並且夢裡沒有那個人。

  畢景初時還有些茫然,愣愣地看著樂至。

  「你醒了。」樂至道。

  「嗯。」睡得太沉,所以這聲音還是帶著鼻音的喑啞。

  兩人又在石凳上坐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夕陽的餘暉落在山林中,安寧,祥和。

  畢景起身離去,跨出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看了樂至一眼。

  「你叫樂術?」畢景問道。

  樂至笑著點了點頭。

  樂至回到小茅屋的時候,葉光紀正披頭散髮站在門口,青色的鬍渣戳了出來,眼中也是血絲,一副喪心病狂的模樣。

  樂至看著那簡陋的小茅屋,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要自己搭一棟茅屋了。

  樂至轉身,葉光紀突然沖了上來,拽住了他的手臂。

  「藥童!」葉光紀大叫一聲。

  「……」

  「為什麼那妖主吃了三個月的丹藥,還是難以入眠!」葉光紀挫敗道。

  「……」他記得畢景今日可是睡得十分香。

  「一定是哪裡不對!」葉光紀自言自語道,然後走進了茅屋中。

  屋裡堆滿了古籍,葉光紀將自己埋進了浩瀚書海中。

  樂至已經肯定他需要擁有一間自己的茅屋。

  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