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將軍的下堂妻【五十】

  另外一邊。

  桑離塵聽到凰國那邊送來的消息,牙都要咬碎了。

  他用力的摁著座椅扶手,努力壓制心裡的戾氣,面無表情的問:「她真的直接下令殺了?」

  跪地的手下頭也不敢抬的道:「是的,主子。」

  桑離塵眼神暗了暗,抬手道:「下去吧。」

  「是。」

  手下應了一聲,便退出去關上門。

  「溫禾。」

  留在房裡的桑離塵低低的叫了一聲,低垂的眉眼帶著些失落不甘。

  他怔怔的抬起手,手心有塊白玉,是他來之前從溫禾身上拿的,他看著白玉,腦海里浮現溫禾下令殺他時的冷然模樣,只覺得心口一痛,滿身的戾氣無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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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禾。」

  正隨著朝臣大流往外面走的顧染聽到聲回頭,抱手恭敬道:「陛下臣在!」

  皇甫月穿著一身華麗黃袍,高坐在皇位上,無視了下面朝臣投來的探視目光,直接對顧染道:「你先別走,去御書房,朕有事找你。」

  「是,陛下!」

  顧染應了一聲,便被太監引著去御書房侯著了。

  現在離大公主兵敗,女皇殯天已經過去了五天。

  為了國事著想,皇甫月在還沒有舉行登基大典的情況下匆匆上位,然後操持著先帝後事,以及大公主謀反一案。

  本來因為鄭俞那事,皇甫月就已經心力憔悴了,現在這樣一堆事壓下來,更加讓她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顧染在御書房裡看到進來的皇甫月時,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疲倦到充血的雙眼,還有瘦了一大圈的身體。

  於是她斟酌了一下,看皇甫月坐到椅子上揮退了周圍的人,才開口問了一句:「陛下,你還好吧?」

  皇甫月癱在椅子上,一雙黑眼圈明顯的眼睛幽幽的抬起來看著她:「你覺得呢?」

  顧染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陛下,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皇甫月煩躁的揮手:「屁話,你以為我不想休息。」

  顧染看著她沒說話。

  皇甫月接著就嘆了一口氣,然後抬起眼真摯的看著顧染說:「溫禾,你覺得我現在跑路行不行,這皇帝我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顧染沒有勸阻她,只是不動聲色的陳述了一句:「可是陛下,先皇臨終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要陛下你守好凰國。」

  皇甫月神色一怔,然後頹敗的擺手:「當我沒說。」

  顧染點點頭,站在旁邊不急不緩的催促一聲:「還有什麼事,陛下一併說了吧。」

  她還要回去吃晚飯,雖然男主跑了,她最近心情煩躁,但再煩躁也不能影響她的胃口,顧染還是照常每天雷打不動的到飯桌前吃飯。

  皇甫月也是深諳她的德性,嘴角抽了抽,無語的說了一聲:「你晚點吃飯會死啊溫禾。」

  顧染裝沒聽到,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邊上目無波瀾的靜靜盯著她。

  那意思好像在無聲說:「說不說?不說我真走了。」

  知道拿她沒辦法,皇甫月也繳械投降,認命的趕緊跟她說正事。

  「我很頭疼,我皇,皇兄那個事。」

  她為難的皺起眉。

  這麼多年了,皇甫月一直都以為皇甫鈺是皇姐,現在皇姐忽然變成了皇兄,她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叫皇兄時也有些彆扭。

  就這事啊。

  顧染瞭然的點頭,然後認真道:「這事得看你。」

  「看我?」

  皇甫月眉頭無意識的皺起。

  顧染看著她,緩緩道:「不錯,看你想要斬草除根,還是後患無窮。」

  皇甫月陷入沉思。

  顧染便一針見血道:「其實你心裡早就有主意了,不是嗎?」

  皇甫月也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蠢貨,這些東西她早就一眼看明白了,就是不想去面對,所以才一直刻意逃避,拖拖拉拉。

  眼下被顧染指出來,她便嘆氣,無力的道:「你說的對,但我真的不想殺死皇兄。」

  「看你。」顧染只是這樣說。

  她作為一個旁觀者,跟皇甫鈺也並沒有什麼很深到無法放下的關係,所以並不能共情皇甫月的為難。

  「那我再想想。」

  皇甫月最後道。

  可沒等她想好,這個難題就被人解了。

  被誰解的呢?

  皇甫鈺。

  皇甫鈺死了。

  就死在皇甫月的眼前。

  兵變以後,大公主皇甫鈺就以作亂謀反一罪關進了天牢。

  然而就在某天,一直偏激瘋魔的皇甫鈺忽然安靜下來,並提出要見皇甫月一面的要求。

  皇甫月自然會念在舊情去見他。

  兄妹兩人就在天牢里坐著聊了許久,順便吃了一頓便飯,直到最後大公主皇甫鈺倒了一杯酒遞過去給皇甫月。

  皇甫月看著他遞過來的酒杯卻猶豫著沒有接,皇甫鈺便扯著嘴冷冷的諷笑了一聲,接著便直接把酒杯摔在案桌上,自己轉頭拿起另外一杯飲了下去。

  皇甫月見狀一愣,頓時有些羞愧的低下眼說:「對不起皇兄。」

  說完便要補救一樣去端起酒杯,卻被皇甫鈺一巴掌將酒杯拍落到地上。

  皇甫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有些躊躇的叫了一聲:「皇兄…」

  皇甫鈺卻抬起手止住她的話,定定的望著她,忽然笑了,然後滿眼懷念的開口:「月兒,很為難對吧。」

  皇甫月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抿唇看著他。

  皇甫鈺也沒管她回不回,繼續說自己的:「我之前也這樣為難,想著如果我謀反成功,到底要不要殺你。」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月兒。我餵你吃過飯,背著你走過無數次後花園的路,替你受過罰,抄過書。皇宮那麼大,那麼深,我對誰都要防備三分,只有你,我從來沒有防備過你。」

  「為什麼呢?」皇甫月嘴巴乾乾的開口問。

  「因為你什麼都聽我的。我說什麼你都會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問,你那麼信任我,以至於每次只要一想到我以後可能會殺了你,我心裡都會很愧疚難受。」

  「現在這樣也好,我終於不用再糾結了。」

  皇甫鈺露出解脫的笑容。

  「我不會殺你的皇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你…」

  「晚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動手,所以我替你動了。」

  皇甫鈺笑著道。

  皇甫月聽了他這話,目光一滯,接著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顫抖著道:「那杯酒…」

  「確實有毒。」皇甫鈺無奈的笑著點了一下頭,臨到這個時候他反而感覺輕鬆了許多。

  即便毒藥穿腸,在他身體裡腐蝕他的內臟,他卻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抬起手溫柔的摸了摸皇甫月的腦袋。

  說道:「月兒,你該長大獨挑重任了,以後沒有皇姐在旁邊幫著你,做什麼事之前就只能自己多斟酌考慮,不要再完全的信任一個人。」

  「這是我最後能教你的,好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