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問：「什麼緣？」
「撥得雲開見日出，與其說是緣，不如說是解一惑，解二位大人心之所惑。」
老僧人說完便笑哈哈的轉身去翻紙和筆了。
桑離塵聽見他的話，目光微深，不動聲色的看了顧染一眼，又收回眼，好整以暇的靜待那僧說的緣。
沒一會兒，灰袍老僧就寫了兩張紙，接著疊成三角狀分別遞送給桑離塵和顧染各一張。
「這便是老衲送與二位大人的緣。」
顧染接過去後也沒著急拆，只是問：「大師為什麼要送我們？」
那僧人聽了，眼睛又恍惚起來，抬眼望天，有些瘋態的將手指對到嘴唇上，搖頭晃腦的笑道：「不能說，不可說！哈哈哈哈，不可說啊！」
他一步一晃，說完這幾句話，便又倒在旁邊醉了過去。
眼睛閉上，嘴角帶著笑，沒有意識了卻仍舊不斷喃喃：「不可說…」
看這樣子也問不出來什麼的了，顧染也就不再追問，對其他幾個人說了一聲，便繼續帶著桑離塵走了。
兩人在桃林里逛了一圈，最後桑離塵逛不動了才停在一個涼亭里歇息。
趁著這個空隙，顧染就吩咐曼夭去買桃花酒和桃花冰糕。
這兩樣東西都是寺里的特產，糕點是僧人做的，酒是一個索居於此的寡婦釀的，味道十分醇美，顧染在皇甫月哪兒喝過一口就一直念到現在。
曼夭「哎」了一聲，就跑去買了。
顧染扶桑離塵坐下，桑離塵手心還握著老僧給的緣，頭上也帶著垂紗的幕籬，整個人被輕紗隔在幕籬中，恍惚一看好像帶著仙氣一般。
這幕籬戴著阻隔了空氣，顧染原本是說讓他別戴了，可桑離塵卻搖頭不答應，這幕籬只要家裡的正君出門都是要戴的。
這是凰國的傳統，目的就是不能讓外人輕易看了容貌，壞了自己名聲。
所以桑離塵才一定要戴。
顧染拗不過，也就只能同意了，大不了自己辛苦點邊走邊給他扇風。
但現在到這個涼亭里，四下也沒有外人，顧染便勸他：「這東西要不然就摘了吧，熱成這樣，這周圍也沒有外人。」
桑離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小的點了一下頭，「好，聽將軍的。」
便慢慢把幕籬摘下來放在石桌上。
顧染看他額頭汗濕，就自覺的過去搖扇子給他扇風。
另外一隻手撐著腮幫子杵在石桌上，懶洋洋的說著：「好熱。」
桑離塵伸出手來握住她搖扇子的手，善解人意的認真看著顧染說：「將軍不用給我搖扇子，我不熱的。」
顧染看他被汗水蒸騰的白皙滑嫩的臉，心下狐疑。
便抬手去摸了摸。
桑離塵看著她的動作，心裡一緊，儘量表情自然不露破綻的任由她動手。
顧染手在他臉上抹了一點汗，「唔」了一聲，笑眯眯的古怪道：「你真不熱啊？」
接著從身上掏出來一塊帕子，輕輕給他擦拭汗水。
擦完又繼續打著哈欠給他搖扇子。
曼夭沒一會兒就抱著一木盒的桃花冰糕，和幾壺壇裝的涼酒過來。
顧染打開酒一聞，酒香立刻傳到十里開外，醉人至極。
曼夭都忍不住舔著嘴唇巴巴湊上來說：「將軍，我也想喝。」
顧染拍拍她肩膀，笑著道：「放心，有你的份。」
下車之前李宴冰就隨身帶了一副杯盞，顧染跟她拿過來擺開倒出第一杯酒，便順手給桑離塵遞過去。
等桑離塵下意識伸手接過去後，顧染才後知後覺抬起頭遲疑道：「你好像不能喝酒啊。」
桑離塵端著酒杯沒放：「只喝一點應該沒事的。」
顧染趕緊不贊成的搖頭，收回他手裡的酒杯，把冰糕給他遞過去，道：「不行，你不能喝酒，還是吃這個吧，這個也是冰的。」
桑離塵抬起眼，目光微軟的看著她：「將軍，我只喝一點。」
顧染在他脆弱柔軟的目光攻擊下，最終選擇了妥協，改口道：「那就一點！」
接著小心翼翼的把杯子遞過去給他，眼睛認真專注的盯著他喝，深怕他多喝一點似的。
於是桑離塵不過才輕輕抿了一下，顧染就立刻急急忙忙把酒杯收回去，「好了好了，就喝這點。」
桑離塵只能舔舔嘴唇，乖巧的點點頭：「好吧。」
顧染則滿意的笑著去倒另外一杯給曼夭和李宴冰。
最後到她自己，沒有杯子了，只有桑離塵喝過那個。
顧染看著那個杯子苦惱了一下，同時桑離塵目光也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最終顧染還是沒有拗過這美酒味道的誘惑，直接用了桑離塵的杯子喝。
這一切被桑離塵看在眼裡，他目光在顧染嘴唇碰到杯口的瞬間微微燙了一下，緩緩低下，耳邊露出一抹微紅。
接著手指輕輕絞在一起，他咬著唇，滾燙的目光就漸漸變得黑暗偏執。
心裡難以抑制的升騰起一股滿足和欣喜。
他將顧染的名字咬在唇齒間輾轉碾磨，繾綣到極致。
等喝過酒，又在涼亭待了許久，看著太陽差不多也要落山了顧染才說該打道回府了。
行到寺廟外時，顧染忽然想起來手裡還有一張那個醉僧給的紙條，於是便展開看了一眼，而就這一眼她便怔住了，那紙上只寫了一個字。
顧染卻因為那個字而失了神，接著不動聲色的迅速收起紙條，對桑離塵說還有事得再去一趟寺廟裡面，讓桑離塵在外面等著，便帶著李宴冰急匆匆的進去了。
桑離塵已經坐到了車裡，他甚至還沒說完一個「好」字，就只看到顧染匆忙而去的背影。
於是乎他眼底泛起疑惑，目光輕轉，落到一邊的小桃身上。
小桃讀懂他眼中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便輕腳退到馬車尾去給接頭的暗衛一個眼神，示意他跟上去打探消息。
馬車內的桑離塵看著顧染離去的方向久久未轉目光，但卻只見黃昏殘落，桃花搖曳飄飛，看不見顧染身影出現在他眼中。
於是他心裡掠過一絲不安煩躁，緊緊握起拳頭又放開，眉頭鬆了又緊，情緒凌亂，心也跟著細細碎碎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