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馬車駛到門口，鳳染回身叫沈卿塵。
二人一道下車，隔壁的張明月一家聽到動靜，也出來看看情況，見這麼大一架馬車，張明月面色驚訝。
「這馬車，是哪兒來的啊？」
話音落地，她本是看沈卿塵，結果卻看到他身邊的鳳染，注意到她眼睛已經好了，頓時又是一陣驚喜：「阿染姑娘？你眼睛好了？」
鳳染微微一笑，鎮定點頭道：「是啊，能看見了，我在萬寶閣遇到一位神醫相助，這才治好。」
張明月聽著，也為她高興。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只是，眼睛好了，接下來是不是要離開回家了呢？
心裡疑惑沒說出來。
又聽鳳染道：「不過還是虧了沈大夫這些日子的治療，不然這雙眼睛就真瞎了。」
沈卿塵面上含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夜色已漸濃，隨便跟張明月一家說幾句，沈卿塵鳳染就將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又把馬栓到牛圈裡，便回屋了。
屋內燈起，明黃燭光跳躍在窗口上。
沈卿塵倒了一杯水給鳳染，就說要去做飯。
鳳染叫住他：「先不急，我們談一談，沈大夫。」
沈卿塵身影一僵，手指摳緊，接著眼睫輕顫垂落，面色不明的緩緩坐下，笑容勉強心不在焉的對鳳染點頭：「好。」
鳳染看著他的面容，抬手將他臉上半邊面具拿下來。
沈卿塵原本有些不自然，差點緊張的抬手阻止鳳染，但心裡不知道想什麼，手微動了動，便又克制的停住，表情僵硬的任由鳳染動作。
面具拿下來後，沈卿塵那半邊漆黑的面龐就露在鳳染眼中。
沈卿塵仔細小心的看著她神情，心口緊提著，可看了半晌，還是沒看到鳳染眼裡有半分厭惡。
相反，她摘下他面龐的面具後，神情愈發平靜，沒有嫌棄，也沒有情緒起伏，只是靜靜地看了半天沈卿塵的臉。
直看得沈卿塵都變得緊張了，囁嚅著問了一句：「阿染姑娘？」
鳳染神情才微微動了動，將面具放置在旁邊，抬起手撫摸上他面容。
沈卿塵下意識後退了一點。
反應過來後心裡懊惱，面上澀然：「我，不是…」
鳳染恍然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有些逾越了，於是收回手歉意道：「我逾越了沈大夫，不好意思！」
沈卿塵聽著她這句話，不知道為何，心裡有些不舒服，正想開口說話，鳳染率先說：「這胎記是天生的嗎？」
沈卿塵愣愣的搖頭：「不，不是。」
他又解釋了一句：「其實可以變好的。」
鳳染看著他躲閃的神色，忽然柔和了面色，輕道：「我覺得不醜，好看的。」
沈卿塵驚訝的抬眸看她。
鳳染眼底帶笑，嘴角上揚：「沈大夫跟我想像中一樣，天人之姿，菩薩心腸。」
沈卿塵默了默，耳尖緩緩紅了。
前一句勉強受了，不過後一句，菩薩心腸？他可沒有。
「沈大夫，」鳳染忽然叫他，面色正肅，「這些時日，多謝你了。」
沈卿塵聽著她這句話，方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心裡升騰起一股深深的抗拒感來。
面色都變得不自然，憋了許久，沈卿塵才說了一句：「阿染，姑娘，不用客氣。」
他笑得嘴角僵硬，心裡糾結慌亂至極，不停祈禱鳳染不要將接下來的話再說出來。
可是祈禱沒用，鳳染看著他僵硬緊張的神情，輕輕嘆口氣，還是開了口說：「我眼睛已經好了，過些日子便不再叨擾，沈大夫，我走後，你要保重。」
鳳染認真專注的望著他，補充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沈大夫，你要什麼？只要你說，只要我有，全部給你，就當報答救命之恩。」
沈卿塵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冷的他眸子都在發顫。
袖口的手指已經被摳出了痛感，他卻只是扯唇勉強的笑著，默默深吸幾口氣，才終於找回力氣般對顧染開口：「哪有用救命之恩來挾報的啊，阿染姑娘你太看不起我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受傷，很是難過般垂下眼眸，苦澀道：「原來在阿染姑娘眼中我是這樣的人嗎？」
鳳染下意識皺眉反駁：「不是，我沒有這麼想。」
沈卿塵卻搖搖頭，仍舊一字一句，認真的申訴道：「阿染姑娘，我救你是出於醫者仁心，我從來沒想過要你報答我，我只是不想…」
「別說了，對不住，是我錯了！」
鳳染看著他眼波里快要落下的淚光，眼眸皺的更深，直接忍不住的打斷了他，急忙道歉解釋。
「我不該這樣想你，沈卿塵不是這樣的人，是我膚淺了。」
沈卿塵抬眼看著她，眼眸眨了眨，淚光就從眼睛裡眨出來，鳳染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沉悶，她不想看到沈卿塵哭。
抬手將沈卿塵臉上的淚水擦去，鳳染深深的嘆口氣，萬分自責：「沈卿塵，別哭了。」
她輕輕的，安撫一般。
心口也隨著這淚水泛沉。
沈卿塵眼睛生的好看，不該用來盛淚水。
鳳染想，是她太過急切了。
沈卿塵感受到鳳染擦拭他臉頰的手指溫度，心頭微顫，靜了一會兒，好似情緒緩和了，便直接開口問：「阿染姑娘打算何時走呢？」
鳳染搖搖頭：「暫時未定。」
得看盛京那邊的蛇是否都引出來了沒有。
沈卿塵聞言，心裡還是沉悶，但終歸有了些安慰。
嘴角也帶了笑容，只是很勉強的道：「那阿染姑娘何時走，記得同我說一聲。」
鳳染點點頭，「嗯」了一聲。
沈卿塵心裡又難受了，但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道：「那我去做晚飯了。」
鳳染起身：「我去幫你吧。」
沈卿塵猶豫：「阿染姑娘還會做飯嗎？」
鳳染想了一下，點頭：「應該會的。」
其實不會。
沈卿塵被她添亂第三次後，終於忍不住笑著趕她：「阿染姑娘，要不然你還是在旁邊看著吧。」
鳳染嘆氣：「那我洗菜。」
終於將晚飯做了吃完，兩人又在燈下隨便長談一番，等到外邊雞鳴響起，才熄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