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忘塵轉頭，無辜又疑惑的看著她說：「祭司大人，我進籠子裡。」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贖罪。」
顧染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自顧自的說：「我還沒說讓你進去。」
贏忘塵神色侷促：「那，那我還要做什麼嗎？」
顧染朝他招手：「你過來。」
「哦哦。」
贏忘塵乖乖走過去在顧染面前站定。
「今天不進籠子了。」
顧染對他說。
贏忘塵望著她，神色幽幽，語氣卻躊躇：「那，今日，做什麼？」
顧染歪頭看他，忽然咧嘴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拉著他的衣袖往神像前走去，嘴裡說道：「今日我們談談心。」
贏忘塵眼睛盯著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手，目光意味深長，語氣卻稍顯呆愣的「啊？」了一聲。
「談心嗎？」
他低垂眸子輕聲道。
顧染拉他在神像下面的台子上坐下，替他理了理長到拖地的頭髮，順便感慨一句：「唔，你頭髮好長，這麼拖著不重嗎？」
贏忘塵搖搖頭，把頭髮團了團，抱在懷裡，小聲看著顧染說：「不重的。」
「怎麼不剪？」
顧染就順勢問。
贏忘塵又搖搖頭，乖巧的說：「大侍神不讓。」
「哦。」
顧染不輕不淡的應一聲，隨手把手裡握著的權杖扔到腳邊墊腳。
贏忘塵就看著她的動作，有些猶豫的小心道：「那個，祭司大人，你……」
「嗯？」顧染轉頭看著他，問：「怎麼了？」
贏忘塵為難的看著她的腳，似乎有些擔心：「這個權杖，祭司大人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顧染微笑：「這有什麼不好的。」
贏忘塵就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要是神明大人知道了，會懲罰你的，祭司大人。」
顧染就好奇：「你這麼怕神明啊？」
贏忘塵說：「神明大人是不能冒犯的。」
「你這麼害怕她？」
「是啊，大侍神說了，我們要敬畏和感激神明大人……」
「敬畏？」顧染笑著打斷他，目光定定的看著他：「你敬畏她啊？」
「難道祭司大人不敬畏嗎？」
贏忘塵忽然反問。
很奇怪的是贏忘塵這個人，他態度明明一直很溫吞軟弱，對所有事，所有人都是聽之任之，唯唯諾諾不會反抗的，但有些時候，不經意間他的眼神和問話又表現出一種違和的不屑和從容來。
就好像他其實是知道所有事，也了解所有人的，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能夠運籌帷幄，只是在故意迎合演戲罷了。
別人看不出來，顧染卻很容易就發現了這一點。
男主既然還是那個男主，顧染就沒有將他想的太單純無辜。
很多時候她心裡有數，順著他演戲，也不過是在放縱他，配合他。
想要揭穿他也很容易，不過顧染卻想讓他自己拆穿自己，只有他自己願意卸下偽裝，這樣才有意思。
就跟前面幾個世界一樣。
於是顧染就緩緩笑著，認真的說：「我不敬畏啊，我不是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嗎？我不信你們的這個神。」
「可是……」
贏忘塵猶豫的開口。
顧染直接道：「有什麼話你直接說，不要吞吞吐吐的，我個人其實不太喜歡跟這樣的人說話的哦。」
她微笑。
贏忘塵聽她說「不喜歡跟這樣的人說話」，臉色立刻就變了變，然後正色起來，吐字清晰的說：「可是祭司大人你不是神明大人選中的嗎？你剛才還能叫出神明大人來。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信她呢？」
顧染認真跟他解釋道：「我是她選中的就一定要信仰她嗎？她選中我，問過我願意做這個祭司沒有？這位殿下，同樣的道理，她選中你做祭品，只是她的選擇，那麼你的意見呢？你願意當這個祭品嗎？」
贏忘塵愣愣的看著她搖頭：「我，我不知道。」
「啊，不知道啊，」顧染緩緩笑起來，繼而神色忽然淡下去，盯著贏忘塵嘆息般道：「果然，要拆穿你的真面目還是有點難。我都這麼咄咄逼人了，你還能沉住氣，是我小瞧你了。」
贏忘塵抱著頭髮的手指不自覺捏緊，疑惑的歪頭裝傻：「祭司大人，你在說什麼，我，我不明白……」
顧染冷笑，忽然抬手抓了一把他的頭髮進手心，眼神陰沉的低頭，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我不明白，為什麼每個小世界你都要給我裝這麼一出。
她心裡煩躁的想。
意識到顧染好像生氣了，贏忘塵便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祭司大人，你，你怎麼了？生氣了嗎？是我哪句話說的不對嗎？」
顧染正在低頭有些不高興的用他的頭髮編辮子，聞言，抬眸，微微一笑，十分柔和的搖頭道：「沒有啊，我沒有生氣，你也沒有說錯。」
贏忘塵看著她忽然露出來的柔和笑容，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還是為了人設，繼續扮演一個傻白甜，同樣微笑著，鬆一口氣道：「這就好，祭司大人沒生氣就好。」
顧染收回眼睛，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接著又百無聊賴的跟他閒聊起來。
「贏忘塵，這個名字是誰取的？」
「我母親。」
顧染抬頭問：「你母親？她現在在皇宮裡嗎？」
贏忘塵搖頭：「她已經死了。」
顧染好奇：「她怎麼死的呢？」
贏忘塵眼神忽然就淡了一些，聲音卻還是平靜的。
「病死的。」
才不是！
她是被綁在祭台上剜心而死的。
贏忘塵親眼看到的。
「哦，」顧染輕輕道：「皇宮裡沒有藥嗎？」
贏忘塵扣著手指，心不在焉的回答：「應該沒有吧。」
顧染忽然嗤笑一聲。
贏忘塵就轉頭看她：「祭司大人，你笑什麼？」
「皇宮裡有三千御醫，怎麼可能沒有藥。」
贏忘塵就閉嘴沒說話了。
顧染就又問：「對了，當初大侍神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啊？」
她記得贏忘塵不是一出生就在皇宮，而是後來才被找回皇宮的。
「我也不知道。」
贏忘塵無辜的眨眼。
這個倒是實話。
「那你怎麼願意跟他們回來呢？」
顧染問。
贏忘塵低垂下眼，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聲音縹緲：「我不記得了。」
「除了你母親，你還有什麼親人在世嗎？」
贏忘塵轉頭看她。
顧染又補充一句：「哦，還有除了皇宮裡的。我說的是你在宮外時的親人。」
贏忘塵搖搖頭：「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