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德鴻見方運不敢回答,更加高興,對童黎道:「童黎,你的經義才氣如何?」
童黎明明極度高興,可仍然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道:「我的才學比之方運遠遠不能,不過,我對『禮』研讀頗深,我的經義才氣有一尺六寸。」
方運驚訝地看著童黎,知他才學不差,但在之前他的經義水平也就勉強出縣而已,可此刻竟然有一尺六寸,說明他除了這一個月進步巨大之外,還非常幸運地超常發揮。
施德鴻立刻大笑道:「好你個童黎!景國當真是臥虎藏龍啊,我當年中秀才的時候,經義才氣也不過一尺四寸而已!你的請聖言和詩詞如何?」
童黎謙虛道:「詩詞未出縣,沒有顯現才氣,現在想來,起碼也是個乙中。至於請聖言,今年的題目真是奇葩,我死都不可能得乙,大概是丙上。」
施德鴻立刻道:「童黎,你這可就不對了!你請聖言不如方運,詩詞也不如方運,可你經義才氣十足,萬一方運的經義不如你,那可如何是好!方運的文名豈不是成了鏡中花、水中月?不行,方運,你一定要當眾把你的經義寫出來,跟童黎的比較一番!我相信你的經義一定好過他的!」
施德鴻說話的時候,給童黎使了一個眼色,讓童黎放心。
童黎心領神會,詩詞主要還是靠天賦和才華,而經義則不同,經義不僅要理解眾聖的理念,還要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和琢磨,更需要人生的積澱和閱歷,方運就算再有大才,三個月也不可能寫成出縣的經義。
童黎現在有些後悔,他也想到自己的經義能出縣,早知道自己的經義才氣這麼多。就不應該擔心方運,茂才之位必然是自己的。可一想到自己出了那麼大的丑,在那麼多人面前給方運磕頭,童黎心中對方運更恨。
「方兄,你我雖然打賭,但我對你還是很欽佩的。你就當眾複述你的經義,讓我等先睹為快。如何?反正府文院每年都會拿出優秀經義,供其他學子學習,你的必然在其中。」童黎道。
「是啊,方運你不會怕了吧?」施德鴻道。
方運道:「我的成績如何,放榜之日自然見分曉,我在這裡說的再多。既不會讓我的詩文才氣增半寸,也不會少半寸,多說無益。告辭!」
方運說完向外走,路人立刻為他讓道。施德鴻想跟著方運,但為方運讓出的道路突然合攏,每一個人都直視施德鴻,眼中毫無懼意。
施德鴻和童黎心中惱怒。沒想到方運這麼得民心,這麼多平民竟然不怕一個舉人和一個將來的秀才,只能慢慢向外擠。
方運很快走出文院街,一眼看到自家的馬車停在三日前的地方。
那裡不僅有楊玉環,還有依然女扮男裝的趙紅妝,錢舉人和那日賽龍舟的人都在,自然也少不了保護他的龐舉人,而伯父方守業也穿著便裝站在一旁。
眾人見方運走過來。立刻滿面笑容,奴奴快步躥過來,跳到方運的懷裡,不停地扭動身體跟方運親近。
方運一邊撫摸它,一邊向眾人走去。
別人繼續滿面笑容,但方守業發覺方運的表情有異,笑容慢慢變淡。
「方運。考的怎麼樣!」一人道。
錢舉人立刻道:「他可是雙甲,這一次自然不在話下。對了,今年經義的題目是什麼?」
「非禮之禮。」方運道。
「截下題?比去年難啊。」一人立刻道。
錢舉人道:「走,咱們邊走邊談。你說一下你的解題思路,這題極難,我聽了之後一點頭緒都沒有。」
方運想起那經義的異象,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今日不說經義,明日放榜自然見分曉。」
原本歡欣鼓舞的眾人面色一變,尤其是楊玉環,緊張地看著方運。
方守業沉聲問:「怎麼了?是犯下還是偏題?還是用錯大儒之意?我馬車上有筆墨,你寫下來,讓我們看看。」
「實在不方便寫,還是等明天吧。」方運搖頭道。
周圍的氣氛更加凝重,方運連寫都不敢寫出來,極可能是出了大問題,很可能直接是丁等,失去排序資格。要是方運連秀才都考不中,不要說秀才,連上書山的資格都沒有,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用做了,只能靜等文宮崩潰。
「怎麼會是這樣?」方守業眼中隱隱有悲痛之色,若是方運真的科舉失利,那麼人族就會痛失一個人才,而方運也會如流星一樣,雖然曾在夜空閃亮,但終究會被人遺忘。
趙紅妝輕嘆一聲,道:「方運,應該是你太累了,想的太多。你的才學我是知道的,就算經義不能得乙等,丙等不成問題,絕無可能丁等。你什麼都不要想,先回家睡一覺,等明天府試放榜,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楊玉環微笑道:「小運,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走,一起回家,我為你準備了好多菜,你們都一起來,嘗嘗我的手藝。」
「好!」眾人強顏歡笑。
但是,施德鴻和童黎卻已經擠出人群,把眾人的表情看了個清清楚楚,再聯想之前方運的言行,兩個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狂喜之色。
施德鴻立刻大聲喊:「方運,你不要走這麼快,我還想請你吃飯,向你討教這次府試的經義。」
他這麼一喊,周圍所有人都向這裡看來,方運本來就極有文名,自從在龍舟文會大放光彩讓玉海人揚眉吐氣後,方運的名字已經家喻戶曉。
方守業身為玉海府將軍,一看形勢不妙,立刻道:「方運你上車,馬上離開!」然後看向施德鴻。
「施德鴻,這裡是景國,不是慶國,你最好小心些!」方守業心頭本來就有一股火無處發泄,現在見施德鴻來找茬,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他以戰詩詞斬殺的妖族成千上萬,才氣一旦被殺意激發,再配合文膽,立刻形成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向四面八方發散。
數以百計的馬突然跪倒在地,低著頭,一動不動,而遠處的馬也受到驚嚇,不停地走來走去,車夫難以安撫。
施德鴻嚇得後退半步,而童黎更加不堪,急忙躲到施德鴻身後。
童黎是兵部侍郎之孫,對玉海城的將軍都十分了解,這方守業雖然遠不如李文鷹果斷,也不如張破岳狠辣,但也是一個不怕死的難纏人物。
童黎很清楚記得方守業成名於五年前,那日方守業曾經一人斷後,並消耗壽命發動碧血丹心,攔截三個妖帥,讓其他戰友安然逃跑,最後張破岳趕到救下他。
妖帥就等同進士,方守業也是進士,卻只一人就攔住它們,憑的不是實力,而是一股跟敵人同歸於盡的精神,嚇得三頭妖帥不敢拼命,所以才能堅持到最後。事後張破岳求得延壽果,才讓方守業恢復壽命。
童黎甚至懷疑自己只要說錯半個字,這方守業就敢當街活活打殘他。
「小心,他是府將軍方守業!」童黎急忙低聲道。
施德鴻自然在宴會上見過方守業,只不過方守業根本就不理他,兩個人沒說過話。施德鴻立刻向方守業彎腰作揖,正色道:「原來是以一敵三而臨危不懼的方守業將軍,學生在慶國也聽人說起,佩服不已,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方守業嗤笑一聲,對方運道:「你們上車先走,他這花招騙不過我。」
施德鴻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原本想通過拍方守業的馬屁消除他的怒氣,然後再想辦法讓方運寫出經義,看一看怎麼樣,可沒想到方守業一眼看穿他的用意。
方運點點頭,和楊玉環一起上了馬車。
施德鴻正要說話,方守業突然張開嘴,一道白光在他的口中若隱若現。施德鴻閉著嘴,一句話也不敢說。
「算你聰明!」方守業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童黎低聲道:「怎麼辦?」
施德鴻卻哈哈一笑,道:「你怎麼還會擔心?雖然這裡太過嘈雜,聽不到他們之前說什麼,但你沒看到他們的臉色嗎?一開始無比高興,可方運說話後他們全都面色大變,尤其那方守業,眼中隱隱有悲痛之色。你們說,除了方運的經義出了大問題導致無法進秀才前十,還會為了什麼?若不是這樣,他何必對我等起了那麼重的殺心?他這是知道方運要完,在本能地保護方運啊!」
「有道理!」童黎太清楚方守業的脾氣,所以被嚇到亂了方寸,聽施德鴻這麼一分析恍然大悟,不由自主笑起來。
「明天我們盯緊方運!他不可能不來看放榜,他一旦怕了,一旦連金榜都不敢看,那他就等於自認輸掉賭局,文宮會逐漸裂開,最後崩潰。」
「對!對!對!」童黎激動地連說三個對,因為一旦方運文宮碎裂,他的文宮和文位就保住了。不過他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爺爺童侍郎向來剛正,要是得知方運因他而文宮崩潰,必然會重罰他,最極端的情況甚至會廢掉他的文宮。
「走,我請你去靖海樓!那日他們在靖海樓得意了一天,可惜氣運輪流轉,輪到我們了!」施德鴻無比得意,廢了景國將來的大儒,一旦回到慶國必然會得到隆重的對待,極可能或封爵位。
「現在考官們開始閱卷了吧?」童黎問
「應該開始了。」施德鴻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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