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風花雪月

  第71章風花雪月

  宋葉眉這一鬧, 幾乎把沈氏集團的整個公眾形象毀得差不多。

  沈勁忙得頭腳不沾。

  公關,人事, 財務。

  沈崇禮被拘禁, 沈萬宥中風半癱,陸柏良遠在冰島,幾乎所有的問題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偏偏阮胭也幫不了忙。

  從沈家回來的第二天, 她就被邢清要求去補拍當初周子絕的那部電影。

  資方已經重新找好了導演。

  所有原定的幾個主創的檔期也都協調好了, 必須趕回去拍攝了。

  他們再也耽擱不起。

  拍攝地點,很巧, 居然還是在華遙。

  但是是在華遙的城郊。

  雖然拍攝場地對阮胭來說是熟悉的。

  但這部戲拍得卻無比艱難, 導演是個中年胖子, 叫趙春, 人很和善, 就是因為太和善了, 甚少會像鄧飛虹那樣給阮胭講戲。

  以至於她不得不自己摸索著去理解劇本里的人物。

  但劇本太艱難了。

  聲帶被毀的女醫生。

  阮胭為了入戲,每天都儘量減少說話。

  以至於沈勁都有些隱隱的不滿:「怎麼和我的話越來越少了。」

  「我們的話本來也不多。」

  阮胭笑著回他。

  「你是在反過來倒打我一耙嗎?」

  「嗯。」

  阮胭答得理直氣壯。

  「那你下來。」

  沈勁在電話里說。

  「什麼下來?」

  「到樓下來打一耙 。」

  阮胭推開窗,沈勁果真站在樓下, 仰頭對著她輕笑。

  她連忙披上外套匆匆跑下樓。

  他穿著黑色大衣, 白襯衫扎進黑色西褲, 長腿修長, 立在燈下, 看著她。

  「胭胭。」

  他喊她。

  阮胭沒忍住,小跑到他身邊。

  他長手一撈, 就把人撈進了自己的懷裡, 他敞開黑大衣, 把她緊緊裹著,就讓她露出一張小臉, 「冷不冷?」

  「不冷。」

  今天是立冬,華遙氣溫降得快。

  阮胭為了拍戲,白天還得穿著短袖到處竄,沈勁在她休息的時候,都看到了,生怕她凍感冒了,公司的事情稍微告一段落,他就連夜趕來了承慶。

  「不冷也過來點。」

  沈勁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可是再過來點,我們就沒辦法走路了。」

  阮胭看著兩個人抵在一起的腳尖。

  「那我就抱著你走。」

  沈勁一用力,就又讓她踩在自己腳上,她整個人都被她裹進了大衣里,往日裡她清冷沉默的模樣都不見了,就剩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胭胭,我有點想親你,可以嗎?」

  「我說不可以,那你會不親嗎?」

  「不會。」

  他說著,已經低頭親上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兩個人鬧騰了一會,阮胭從他懷裡鑽出來,站定,問他,「你今天怎麼會過來啊。」

  「你忘了啊。」

  「什麼?」

  沈勁把阮胭手的揣進自己兜里,「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一個月紀念日啊。」

  阮胭沉默了下,她確實沒有記,拍戲太忙了,劇本里的時間一天就是一年。

  「對不起哦。」

  阮胭說,「我真的忘了。」

  「嗯,有懲罰。」

  「懲罰什麼?」

  「罰你現在把手從我兜里拿出來。」

  沈勁說著真的把她的手拿了出來。

  阮胭怔怔地看著他,表示接受這個懲罰。

  「傻子。」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是怕把你手給冰到了。」

  說著,他把原本放到阮胭那邊兜里的手機拿出來,放進另一側的大衣口袋,然後重新握著她的手揣進他衣兜里。

  阮胭愣了下,手機屏幕也會冰嗎。

  她唇角的幅度變得柔和,「我現在相信了。」

  「相信什麼?」

  他陪她走在路上。

  「相信你真的很愛很愛我。」

  沈勁說:「難道以前不信?」

  阮胭低下頭,以前也信。

  但是,越是這樣細枝末節的微小,反而越能說服她相信看不見摸不著的宏大。

  立冬,其實還挺好的。

  *

  阮胭帶他回到自己的酒店。

  等電梯的間隙,她問他公司處理得怎麼樣了。

  沈勁搖頭:「還是很艱難,但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大刀闊斧地整頓一下沈氏。」

  沈氏內部有太多問題了。

  不管是沈崇禮留下的爛攤子,還是沈萬宥的積年弊病,處處都很棘手。

  他也不想喊陸柏良回來,在阮胭跟前晃他容易吃醋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陸柏良也挺不容易,他難得可以去做點喜歡的事情了,他沒必要再拿這些去限制他。

  「那要辛苦你了。」

  阮胭靠緊他。

  「不怕,更辛苦的事情還在後頭。」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阮胭回頭問他:「還有什麼辛苦的事。」

  沈勁含笑看著她。

  那種笑,她一下就明白了。

  她把手往他褲兜里一伸,果不其然,那個小小的方盒子還在!

  只是冬天大衣太厚,她剛剛抱住他的時候,沒有發現。

  沈勁看著她臉上五彩紛呈的表情,笑著說:「你摸了我的口袋,我也得摸你的口袋才公平。」

  說完,他伸手就往她大衣口袋裡摸去。

  阮胭還沒反應過來,口袋裡的房卡就被他掏走了。

  他伸出手,把房卡送到她門上,滴的一聲——

  門就開了。

  好啊,沈勁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狗!

  阮胭跟在他身後進了屋。

  沈勁立刻轉身過來,將她抵在門上,他低頭湊近了她。

  溫熱的吻落在她脖頸間。

  他的呼吸噴在她耳邊,嗓音低沉:「胭胭,你今天已經洗過澡了嗎。」

  阮胭沒說話。

  她被他吻得有些迷茫。

  「不說也沒關係,我聞出來了,你好香。」

  沈勁輕輕地在她耳邊呵氣。

  阮胭不再推脫,而是任憑他伸出手替自己把外套剝掉。

  屋內已經供暖,她穿著外套在屋裡,確實熱得難受。

  但是,迷迷糊糊到了最後,她被沈勁攬在懷裡,她才恍然大悟,細聲細氣的,喊了聲「冷」。

  沈勁他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然後替她微微搭了一層被子。

  等她暖和一點了,他才傾身也進了被子。

  他沒有急著動作,而是伸出溫柔的掌心覆上去,他對她說:「先讓你快樂。」

  窗外的風呼呼地刮著。

  忽重忽急的黑色樹影被投射到窗戶上。

  到了最後一段,她終於忍不住小聲抽泣。

  他才騰出另一隻手,一下一下輕拍著她柔軟的背,輕輕撫著她的額發問她:「現在還冷嗎?」

  餘韻猶在,她恍恍惚惚,還不分東南西北,只知道呢喃:「不冷了。」

  「胭胭,我還冷著,替我暖暖。」

  他輕輕吻了下她的額角,起身去拿起那個小方盒子。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阮胭還在被子裡迷惘,他俯下來輕輕地說:

  「不舒服就告訴我。」

  他的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和以往完全不一樣。

  在此之前,他們曾經糾纏了整整兩年,清醒著,或者沉淪著,有過很多次很多次,幾乎除了他們因為意外發生的第一晚,他們都能夠讓彼此獲得最快樂。

  可是直到在今天,他才有種,這才是他們的第一次的感覺。

  阮胭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立冬,華遙的風颳得越來越大,一下一下地拍打著窗戶,忽重忽急。

  窗戶里,阮胭只迷迷糊糊說了句,也是唯一一次,對他說了聲:「我也愛你。」

  他的動作微頓,下一秒,則把她摟緊,貼得更近更急。

  等到華遙的風聲完全歇下,阮胭已經靠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他站起身,找了帕子,用熱水打濕,替她清理。

  忙完後,天已經黑得不成樣子。

  他再次上床,將她摟進自己懷裡,看著這個沉睡中的小姑娘,他撥開她散亂汗濕的頭髮,低低嘆息道:

  「但是我愛你,比你愛我,還要多得多,怎麼辦呢。」

  怎麼辦。

  繼續愛唄。

  他伸手關燈,摟著她慢慢睡過去。

  *

  第二天一大早,阮胭醒過來。

  沈勁說已經幫她向趙春請過假了。

  阮胭問他:「請假幹什麼。」

  要尊重女性。

  於是,他道:

  「請假——」

  「睡我。」

  阮胭:「……」

  她想把這人踢下床。

  沈勁逗了她兩下,就摟著她起床,「和你開玩笑的,我們今天出門。」

  說完,他開始替她穿衣服。

  冬天的衣服多,他一件一件替她穿好,全程不帶情慾色彩。

  像照顧小孩一樣。

  阮胭看了他一下,嫌棄道:「你穿得太慢了,起開,我自己來。」

  沈勁:「……」

  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收拾好了以後,沈勁開車。

  阮胭看了下路線,才知道,他是要開去佛塔?

  「你還想去許願嗎?」

  阮胭下了車,問他。

  「不是。」

  沈勁偏過頭,扣緊她的手指,嗓音沉而緩,「是去還願。」

  他們一起邁過長長的台階,上次來得匆忙,阮胭不記得原來殿外還有這麼長這麼長的台階。

  而和他在一起,光是走路這一件事,就覺得仿佛時間都變慢了很多。

  她側頭看他,他的下顎線條硬朗,整張臉還是那種冷淡的模樣,但她從早上的鏡子裡偷偷看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完全不一樣的柔和。

  那種柔和的名字叫偏愛。

  他們走到大殿,沈勁拍拍她的頭,「知道你不信這些,所以在這裡等我,我去還完願就過來找你。」

  阮胭輕輕扣住他的右手,抬頭看他,眸光清亮:「我和你一起去。」

  沈勁怔住,半晌,他才說:「好。」

  兩個人,齊齊半跪在殿外的蒲團上。

  阮胭雙手合十,她想,尊敬的各位菩薩、神靈,這是我第一次虔誠地拜您,那麼,就請保佑……

  她側頭,偷偷看了眼沈勁。

  裊裊的佛香里,他雙手合十,深邃的五官沉靜而虔誠。

  沈勁許完願,睜開眼,就發現偷看的阮胭,他起身,笑著問她:「你許的什麼願?」

  「我許的願望是,」阮胭扯住他的衣領子,他自覺低下頭,把耳朵湊到她唇邊。

  她說:「是保佑沈勁的願望都實現。」

  他愣在原地。

  「沈勁的願望里,一定會有阮胭的,對吧?」

  她的語調輕柔,他伸出手,緊緊扣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不是有阮胭。

  而是只有阮胭。

  他們並肩往前走著。

  立冬的風吹過來,把梧桐樹的枝丫吹得繁亂。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條紅綢被吹得翻了面。

  「想和阮胭好好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