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修羅場

  第53章修羅場

  沈勁站得筆直, 張德全撲棱著翅膀,從他的頭頂又撲到他肩上, 他俊美的臉變得陰沉無比。

  「蠢貨。」

  沈勁伸出修長的手, 捏住這死鳥的翅膀,就把它從肩膀上揪下來。

  張德全嘎嘎的叫著,沈勁直接彎腰把它塞回地上的籠子裡, 把布一蓋, 傻鳥瞬間閉嘴。

  「抱歉,他以前被我鄰居教壞了。」

  陸柏良說。

  他以前在西北的一個村莊時, 有個喜歡喝烈酒的鄰居。

  他們熟了以後, 鄰居總愛約他去喝酒, 他從未應約。

  直到有一天, 他因為這邊一個病人的症狀給程千山發消息, 程千山說完後, 忽然提及阮胭已經退學了,他問程千山,知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程千山說不知道, 她沒有回過首醫大任何一個人的消息。

  她把自己與首醫大的所有人都隔絕了。

  那天晚上, 他躺在村子裡的稻草垛子上, 天上是一望無際的星空, 他什麼都沒做, 鄰居看到了,什麼也沒問, 直接扔給他一瓶本地的高粱酒。

  他們就一口一口喝著, 喝到最後, 他已經不省人事,是他二十多年來, 最醉的一次。

  他不記得當天晚上,他究竟對鄰居說了什麼。

  但從那以後,鄰居教張德全教得最多的就是「傻子」這個詞……

  「是挺壞的。」

  沈勁面無表情,他走到阮胭身前,低頭問她,「怎麼平地都能摔。」

  阮胭說:「不是平地,有台階,沒注意到。」

  沈勁的目光停在她和陸柏良互相攙扶著的胳膊上。

  阮胭被他帶著寒意的注視看得不自覺想把胳膊抽回來,轉念一想,那是她的自由,她幹嘛在意他的感受,於是胳膊分文未動。

  沈勁漆黑的眸子仍然盯著她,她沒看他,移開了視線。

  沈勁抬了抬手,阮胭甚至以為按他的德性是不是要把自己扯開。

  下一秒,他卻彎下身子,慢慢蹲了下來,他單膝點地,背對著她,聲線冷沉依舊,「上來。」

  阮胭沒反應過來。

  「我背你去車上,送你去醫院。」

  沈勁見她還沒動,壓抑了很多的情緒翻湧上來,「穿著個高跟鞋,別人攙得再緊,腳不還是在地上走著,不痛?」

  阮胭默然,的確,還是痛的。

  猶豫里,沈勁直接起身,雙手扣住她的膝蓋窩,把人往他背上一按,他雙手一個用力,就將她背了起來。

  他的手臂很有力,即使他已經足夠紳士地用手肘扣住她的膝蓋窩,而不觸碰她的背臀,她依然能感受到襯衫下他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

  有點燙。

  阮胭不再說話,任他把自己背到他車子的副駕駛上,他俯身,想為她把安全帶系好。

  「我腳崴了,不是手。」

  阮胭說。

  「這麼笨,我怕你系安全帶也把手崴了。」

  沈勁不理她的拒絕,果斷替她把安全帶扣好。

  俯身的瞬間,他的氣息又噴到她身上。

  她耳根漸漸紅起來。

  好在只近距離接觸了一瞬,他就起身離開。

  沈勁倚著車門,遙遙看著陸柏良:「三叔,一起走?」

  陸柏良一派坦然,走過來,打開車門,自覺坐在后座。

  於是,三個人再次共乘一輛車。

  阮胭在氣氛變得微妙之前,提前打好預防針,她鄭重地開口:「沈勁,不准再放相聲!」

  沈勁的指節叩了一下方向盤,表情沒變。

  阮胭又補了句:「小品二人轉脫口秀也不行。」

  「……」

  沈勁不說話了,直接擰鑰匙開火。

  好在阮胭家最近的一家診所只有幾分鐘的車程,開過去只用幾分鐘。

  三個人共處一車,即使不出聲,尷尬的氛圍也不用持續得太久。

  下車的時候,阮胭率先開口:「我自己走,別背!」

  沈勁也不勉強。

  診所的女醫生給她上了藥,囑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項。

  阮胭想到明天要進雜技團了,訓練怎麼辦還是個問題。

  醫生說:「還行,看著厲害,估計一周就能好。」

  阮胭點頭,回去的時候,她趕緊對陸柏良和沈勁說:「我打車回去,不用送了。」

  沈勁送,肯定又得搭上陸柏良,三個人,她實在是不想剛剛那種窒息的尷尬再來一次了。

  陸柏良點頭:「也可以,記得開一下位置共享,確保你的安全。」

  沈勁蹙眉:「也發我一個。」

  也、發、你、一、個。

  我要不要開個微信群把你倆拉進去啊!

  阮胭暗自掐了掐手心,淡然道:「我上車的時候,你們拍一下車牌號吧,到了我告訴你們。」

  兩個人沒再有什麼意見。

  車子到了,阮胭自己坐上去,司機大爺看了眼外面站得筆直,送她上車的兩個高大男人,兩個都氣質卓絕。

  他又看了眼腳跟微跛的阮胭,沉默半晌後,閒閒地說了句:「小姑娘有點兒東西。」

  阮胭:「……」

  *

  沈勁把車牌號拍下來,看著車子開遠後,他轉頭對陸柏良說:「三叔住哪,我送你回去。」

  陸柏良說:「不用。」

  「我問你點事情。」

  沈勁這次說得認真。

  陸柏良看了他一會,上了他的車,他把自己住的公寓的名字說出來。

  沈勁開了導航開過去,他斂起眉目,問陸柏良:「我想知道,十五年前那場綁架案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在他們出事不久後,你就被接回了沈家。」

  陸柏良眉心微頓:「抱歉,有些問題我不能說。」

  沈勁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

  「那我換一種方式問。」

  沈勁說,「三叔,爺爺究竟是怎麼找到你的?」

  「我在車行修車,遇到了姚伯,他認出來的。」

  沈勁沒有出聲。

  在沈家,關於陸柏良的身世,流傳的一直都是這個版本的傳說,但是這個傳說里,卻缺席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陸柏良的生母是誰?

  沒有人敢問。

  沈勁皺眉,太多地方不對了。

  沈崇禮小時候性格只是陰沉了些,是直到沈萬宥那場綁架案發生、陸柏良來到沈家開始,他的性格才變得古怪又偏執,他究竟知道些什麼。

  沈勁還想問問他,陸柏良打斷他:「沈勁,有些事情,不要去碰。」

  沈勁明白,他這是沒辦法從陸柏良這裡問出什麼了。

  他把話題繞開,瞥了陸柏良一眼,直截了當地問他:「三叔,你喜歡阮胭嗎?」

  陸柏良沒有否認。

  沈勁接著問:「你會對她說嗎?」

  「會,但目前不會。」

  陸柏良也答得鎮定。

  「原因?」

  他以為陸柏良被壓抑了十幾年,終於解脫了,會直接出手。

  「這是她的事情,我不會給她徒增壓力。」

  他會克制,他已經習慣地克制了五年。

  但他會陪著她,一點一點,去幫助她發現自己內心真正喜歡的是誰。

  如果她最後選擇了沈勁,他無話可說,從容祝福;如果是他,他必然珍之重之。

  「那我還挺佩服你。」

  沈勁偏過頭,看向陸柏良,他眉目依舊清潤自持。

  沈家忽然就想通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像陸柏良這樣了,他骨子裡就是個野性的人,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劃得涇渭分明。

  「三叔,我喜歡的,我就一定要去爭。」

  「靜候佳音。」

  陸柏良迎上他的目光,從容又鎮定。

  車子停在陸柏良的公寓門口,陸柏良下車往裡走去。

  沈勁手搭在車窗上,點了根煙抽,他給阮胭發了條消息:「到家了沒。」

  阮胭看著手機里陸柏良和沈勁的幾條消息,確實有些犯難。

  她挨個回回去。

  目光掠過牆頭那束玫瑰,還有在一旁喊「胭胭」的張德全,以及,書桌上,聞益陽寄給她的,他修復好的她小時候的圖像。

  她揉揉眉心。

  這次她決定不問百度,她百度不靠譜。

  她在邢清和方白都在的群里,她想了想措辭,問了句:

  「如果。」

  「我是說如果,有三個男人,同時隱晦地,隱晦地跟你表達意思,怎麼辦?」

  邢清:「都要。」

  方白:「附議,並建議拉個微信群。」

  阮胭:「……」

  她把手機扔掉。

  於是,她盯著奶油黃的燈光,再一次地失眠了。

  她想,要是陸柏良能再早一點,再早一點對她好,就好了。

  在她犯下那些荒唐的錯誤之前,在周子絕把她罵醒前,在她決定一點一點放下過去之前。

  那麼她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接受他現在所有的好,並且還會站在他面前罵他一頓:「陸柏良,你憑什麼,憑什麼撂了我五年,周思柔一醒,你就要對我好,你就這麼篤定我會一直喜歡你嗎!你真討厭!」

  可是陸柏良,你真過分,你溫柔得過分。

  不表白,不給我施壓,就像水和空氣一樣,溫溫柔柔潛入我的生活,我連罵你的契機都沒有。

  還有,還有沈狗也討厭!

  阮胭想了想,一時又想不到沈狗現在還有什麼討厭的事。

  那就是傻得討厭!

  淨給她傳染傻子病!

  她關掉燈,伸手拍拍張德全的頭:「晚安,張德全。」

  張德全不懂,歪著頭說:「胭胭。」

  阮胭把自己的被子掖緊,沉沉睡過去。

  *

  阮胭第二天就飛去了華遙市。

  鄧飛虹見到了她,看了眼她裹著紗布的腳踝。

  阮胭說:「實在是對不起,鄧導,我儘量不影響培訓。」

  「沒事,那你先去訓練手上的動作。」

  鄧飛虹看了她一眼,說,「先帶你去見一下小趙和小徐。」

  他們一起往裡走。

  趙水晴是女二,徐延是男主。

  他們此刻都在空曠的一片空地上,趙水晴在壓腿,徐延在一個老師的指導下,練習後空翻。

  見到鄧飛虹,他們紛紛轉過來打招呼。

  只有趙水晴,看到阮胭後,對她笑了笑:「好久不見啊,胭胭。」

  阮胭點頭,與她的熱情不同,她平淡地嗯了聲:「好久不見。」

  「你的腿傷了?」

  趙水晴問她。

  「嗯,扭了下。」

  「那你這幾天應該只能練一下簡單的扔蘋果了。」

  趙水晴沖她笑笑。

  「也行。」

  趙水晴還真的從旁邊的托盤裡拿了三個蘋果出來,遞給她,「在網上看到你和那個陸醫生的剪輯了,你們還真的挺般配。」

  阮胭沒說話。

  她在等趙水晴繼續往下說。

  「說起來,還是要和你說聲對不起,你把小聞弟弟當替身的事,我的確不是故意讓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