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苒看著司瑾年把第三個滿滿當當的套扔進垃圾桶,實在撐不住睏倦的眼皮,一頭栽倒便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睜開眼,牆上已映射著城市霓虹的斑駁光影,時鐘指針隱隱在「六」周圍晃動。
身上被換上新的睡衣,摸上去好像是桑蠶絲的,不過總感覺扎得慌,料子不舒服。
她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坐起來,總感覺腦子裡像攪了團漿糊般混醬醬的難受。
「小叔…咳咳…」
嗓子也干啞得不行,一開口就感覺要噴火。
叩叩叩…
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過後,房間的燈被點亮,同時出現在司苒面前的是一張陌生的女人面孔。
「司小姐,您醒啦?飯菜都準備好了,您是現在就吃嗎?」
司苒揉了揉眼睛以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也被這個缺少分寸的陌生女人弄得有些不滿,「你是誰?我沒有見過你。」
女人自我介紹:「我叫于娜,是總裁辦新聘請的秘書。」
「安秘書呢?」
「哦,安秘書辭職了,我就是接替她所有工作的,所以您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做,司總交代過,要照顧好您。」
司苒胡亂抓著自己的皮膚,「安秘書辭職?做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
于娜一臉的不諳世事,「說辭職那是好聽的,實際上就是被開除的唄!」
安晴自大學畢業後,就一直跟在司瑾年身邊做生活秘書。
為人謙遜、辦事利落,不僅是司瑾年的得力助手,更是南風集團元老級的人物。
別說她平時做人辦事謹小慎微,即便有錯處,也不至於淪落被開除的境地!
司苒嗅出一絲不平常的味道,便問:「是司總親自任命你為生活秘書的嗎?」
于娜搖頭,「司總哪有精力管這些瑣碎的事,都是蘇助理吩咐的。」
「蘇助理,蘇淺?傅南星的人?」
「司小姐,您怎麼、怎麼直呼傅總名諱啊?這樣不好吧!」
司苒哼笑,「聽你的語氣,你也是傅南星的人?」
「司總傅總本就是一家人嘛,這南風集團就是人家兩口子的,還分什麼你我?」
「兩口子?」
于娜微微皺眉,「你不是司總的侄女嗎?怎麼消息還沒有我靈通?」
司苒緩緩垂眸,又扯了扯唇角,「是啊,我的消息太閉塞,連小叔好事將近都不知道…於秘書,還希望你以後多跟我透露透露,好讓我也討討傅總歡心呀!」
于娜拍著胸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那您要現在吃飯嗎,傅總的廚師團隊已經等很久了。」
「我小叔呢?」
「傅總生病住院,司總去陪傅總了呀!您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呀!這麼不關心你小叔的感情問題,您是不是親侄女呀!」
看著于娜捂嘴笑,司苒簡直想打她個烏眼青!
這種雙商不在線的人怎麼能成為秘書,和安晴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水平。
司苒一邊忍著怒氣,一邊又被渾身突如其來的痛癢弄得煩悶,「告訴傅總的廚師團隊下班吧,我不餓,不吃了。」
「啊?您怎麼不早說呀,食材都準備好了,這不是浪費嘛,司總最討厭浪費糧食的人了…」
「于娜!」司苒忍不住怒吼,「我跟你很熟嗎?輪得到你來指責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嗎?」
于娜滿臉不服氣,「行!我錯了還不行嗎!您說不吃就不吃了,司總又不差錢,是我多慮,我給您道歉。」
說完,哐當摔門而出。
司苒要氣死了,不自覺扯了一下身上睡衣…
結果,上面的扣子丁零噹啷掉滾了一地。
低頭一看才發現,凡是接觸到睡衣的皮膚,都已經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又痛又癢的連成一片,很是觸目驚心!
*
恆仁醫院,泌尿外科診室。
寧蕭認真地給司苒身上起紅疹的地方上了藥,「應該不是衣服材質的問題,是上面被人為塗了層桃毛,你對桃毛過敏的吧,都腫起來了!」
又從司苒的胳肢窩裡拿出體溫計看了看,「38度,高燒了,把藥吃了!」
提到這兒,司苒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對一切水果的絨毛都過敏!是總裁辦新來的秘書給我使絆子呢!」
寧蕭笑著捏了捏司苒的臉蛋兒,「怎麼啦!誰敢欺負司三少心尖寵啊?」
司苒臉嘟得像包子。
整個總裁辦都知道她絨毛過敏,可敢明目張胆致使她過敏的…一定是站在于娜身後的人!
「傅!南!星!」
寧蕭:「誰?」
司苒不想寧蕭卷進這點兒破事裡來,她自己都夠煩了!
於是穿好衣服,從包包里拿出廖文剛簽署的兩份協議,「我問過尤初,這是具有一定法律效益的,如果腎源匹配,他是可以給你媽媽做移植,至於高利貸…經過這麼一嚇,他大概會消停一陣子。」
寧蕭深吸了一口氣,默默撫平兩張皺巴巴的紙,臉上笑容欣慰,「謝謝你司苒,也謝謝江楓,你們倆的豐功偉績,葉特助都跟我說過了…」
司苒:「葉堯?」
「嗯!」寧蕭疲憊的眼睛裡閃著少許光芒,「到底還是司總出面將事情解決了,替我還了高利貸,還幫我媽媽聯繫到了腎源,至於我舅舅,他確實受了過多驚嚇,現在在精神科住院,司苒,這些都是司總看在你的面子上幫忙的,我還是要感謝你。」
司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無所謂了,誰幫忙都無所謂,總歸結果是好的。那…你還想離開恆仁嗎?」
沉默良久,寧蕭還是點了點頭,「他…要訂婚了,他的母親和未婚妻都找我談過,體面離開,她們會給我一大筆錢,保證我和母親後半生的衣食無憂…」
司苒張大嘴巴,「你答應了?」
「我要是答應了,何苦應付高利貸?」
「那…」
寧蕭苦笑,「我以為自己清高,原不過是愚蠢罷了!她們有句話說得對,我這樣的人不配談感情,就別再跟錢過不去了。」
司苒試探,「你也是喜歡陸醫生的吧。」
寧蕭不住搖頭,始終沒有回答。
司苒不知道,她是不喜歡,還是不敢喜歡。
成年人的世界裡,或多或少都有些許無奈。
寧蕭也好,司苒也好,總在患得患失、徘徊猶豫。
司苒看不懂寧蕭眼中閃動的淚光,也許是不舍、是遺憾、是愛而不得。
想來,她們在本質上又有何不同?
只不過是陷在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里罷了。
就像那聲「我愛你」,終究會在情慾徹底消散後染上一層理智的色彩,誰又能跟誰長廂廝守共白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