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風冷,才站了一會兒,司苒的小鼻頭兒就被凍得通紅。
她手拿一根糖葫蘆,挑了個視野最好的位置等待燈光秀開始。
其實,糖葫蘆不重要,燈光秀也不重要。
她只是想通過復刻回憶,來緬懷過去的時光罷了。
小叔,你現在是否也在抬頭望天,是否也在看這初雪?
想來...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了吧!
燈光秀開始了。
在江面對岸30多幢高層的外立面上,由變幻燈光、聲音、影像串成的「巨幕」,呈現了一幅幅「中國氣派、凌江城韻味」的畫卷。
處於無聲世界的司苒沉浸其中,全然不知道她身後,人群慌張四下散開,叫喊嘶吼聲震天,只為躲避一輛失控的、瘋狂沖向江邊護欄處的白色轎車。
......
另一邊,司瑾年怔愣許久後啞聲開口:「那一巴掌,是我打的。」
陸柏笙眯起眼睛,「她犯天條了你打這麼狠?你知道她鼓膜穿孔是舊疾吧,還在恢復期的時候你又給了一下,不聾才怪!」
司瑾年心煩意亂地扯開襯衫扣子,「人在病房?」
陸柏笙答非所問,「我還是想知道,我發你的信息,你是沒看見,還是看見了不想管?」
司瑾年:「什麼信息?」
陸柏笙點點頭,瞬間明白,「昨晚我發信息告訴你司苒高燒,被我和老白送到醫院,你要還是人就過來看看...既然你沒收到我信息,肯定是那姓傅的刪除的!」
司瑾年垂眸思忖,「約最好的耳鼻喉科專家,我不會讓苒苒聽不見。」
他話落起身,陸柏笙忙問:「幹什麼去啊?」
「道個歉!」
......
於此同時,司苒剛想拿出手機記錄這震撼絕美的場面,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拽住手臂閃身而過。
由於太過突然、又用了全力,司苒只覺在經歷一陣天旋地轉後,重重摔了下去。
驚魂未定之際,她發現自己被護著頭和腰,眼前是男人挺闊的胸膛。
再看她剛剛站立的地方,一輛白色轎車撞到欄杆處,車頭已經變形冒煙,難聞的汽油味撲面而來。
如果不是這人拉她一把,她的身體恐怕早已血肉模糊,就像那串碾在輪胎之下的糖葫蘆。
司苒從「救命恩人」懷裡掙脫,看清他的臉時,驚訝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喬先生?」
喬湛銘輕輕一笑,「有沒有受傷?」
司苒只認真盯著他的唇,「您說什麼?」
如他預想,司苒她聽力出了問題。
否則,她不會不接他的電話,更不會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連頭都不回。
喬湛銘抓著司苒的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再拉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司苒立刻感覺到手上一片黏濕...
「呀,喬先生,您流血了。」
一定是剛才抱著她在地上翻滾的時候,手背在地上摩擦得狠了。
「皮外傷,小事...」
可司苒聽不見喬湛銘雲淡風輕的語氣。
她只知道,喬先生為了救她受傷流血了。
她忙慌慌的,從口袋裡拿出濕巾,小心翼翼擦拭他手上的血跡,邊擦邊說:「我看還是去醫院做個檢查吧,萬一傷到了別的地方怎麼辦,尤其是頭部,您現在有沒有噁心想吐的感覺...」
在喬湛銘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司苒纖長濃密的睫毛和高挺的小翹鼻。
她的傾國傾城、她認真處理傷口的樣子、她擔憂的碎碎念,都讓他挪不開眼,同時也莫名感到心疼。
「司苒,我沒事...」
她聽不見,亦沒有抬頭。
喬湛銘抽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注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沒!事!」
司苒盯著他的唇,驚懼的眼睛裡閃爍著如碎鑽的光芒,「您確定嗎,還有沒有哪裡痛?」
害怕也好,擔心也好,總之她在哭。
他究竟要做些什麼,她才不哭?
喬湛銘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輸入:你要是方便,就送我回工作室吧,那裡有碘伏和紗布,幫我包紮一下?
司苒忙不迭點頭,「好,我來開車,您要是有哪裡不舒服要跟我說,我好直接送您去醫院。」
「好!」
......
夜色撩人。
在「如初見」工作室三樓,落地窗前、落地燈下,司苒很專注地為喬湛銘消毒包紮,絲毫沒有注意到男人黏在她身上、實在算不得清白的目光。
「司苒...」
「司苒?」
喬湛銘微微嘆了口氣,打字給她看:怎麼會突然聽不見?
司苒雙指捏起紗布,以一個完美漂亮的蝴蝶結結束包紮。
看到他的問題,她無奈笑笑,一邊收拾好工具一邊回答:「醫生說,是外力導致的鼓膜穿孔,簡單做一個小手術就好了,況且我也不是一點兒聽力都沒有,只不過弱一些而已。」
弱一些,不會聽不見鬼哭狼嚎的人群,不會聽不見汽車猛烈撞擊的聲音,更不會聽不見...他在耳邊大聲喚她的名字。
他也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外力撞擊,才會導致她幾乎喪失聽力。
會不會是...
他在手機上快速輸入:那晚我們不歡而散,周棠說你家教森嚴,如果我讓你家人誤會了,我可以去解釋的。
司苒笑著搖頭,「與您無關...喬先生,很感謝您剛剛救了我,我無以為報,要不,我請您吃飯吧。」
喬湛銘打字:想報答我救命之恩,就跟我簽入職合同吧。
司苒抬眸,不可置信地問:「我這個樣子,您還肯要我嗎?我聽不見,溝通成問題啊!」
「你會好的,你,會,好!」
她「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心裡即刻涌過一陣暖流。
她臉頰上深嵌兩個可愛酒窩,是在發自內心的笑。
劫後餘生,總讓人明白生命的可貴。
耳朵要治,生活也要繼續。
不如意事常八九,總是陷在消極情緒中,都對不起喬先生的捨命相救。
「出來得太久,我必須回去了。」她站了起來,「等我身體好一些,再當面好好感謝您。」
喬湛銘點點頭,「我,送,你。」
司苒擺擺手,「您好好養傷吧,我打車回就好。」
喬湛銘攔了她一下,又看了看手上腕錶...
叮!
電梯門開,前台小姐姐拿著一串糖葫蘆,匆匆跑出來到司苒面前,「司小姐,給!」
司苒接過,欣喜若狂地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喬湛銘淺笑,「吃吧!」
這是他在回工作室的路上,吩咐前台去買的。
他大概不會告訴司苒,束著高馬尾的她,拿著紅色的糖葫蘆站在漫天飛雪中的背影,是他多麼想永遠留在腦海里的畫面。
工作室門口,司苒揮揮手跟喬湛銘說再見。
順著人民大街往南,她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糖葫蘆。
口感酥脆,酸甜爆汁,她像個小女孩兒一樣,把開心都寫在臉上。
幾分鐘後,迎面走來兩排整整齊齊的黑衣保鏢。
她看見,為首的小六小七神情異常嚴肅!
司苒頓住腳步,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手裡的糖葫蘆只剩下一半。
人群自動劈開,司瑾年攜風走來,一襲黑衣更添肅穆之姿。
即使受傷貼著紗布,氣場依舊冷冽強大。
他板著臉,越走近神色越糟糕。
直到站定司苒面前,不由分說扔了她手中糖葫蘆,沉聲低吼:「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