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聽不見了

  翌日,司苒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她努力撐起疲憊的眼皮,入目便是乾淨的純白。

  白色的床單被罩,白色的牆,充斥鼻腔的消毒藥水氣味,還有指向十點的時鐘…

  這不是昨晚的賓館,這裡是醫院,是恆仁醫院的高級病房!

  司苒回想昨晚,好像見到了江楓,後來又看見了白穆驍和陸柏笙。

  然後發生了什麼,自己是怎麼到醫院裡來的,她通通想不起來了。

  「醒啦!」一個小護士推來醫療車,拿出一個水銀體溫計甩了甩,夾在司苒的腋窩處,「量個體溫哈。」

  接著,將輸液袋掛好,連接上司苒手臂的留置針,「你這一覺可睡得夠久的,醫生給你開了一袋葡萄糖補液,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除了頭暈頭痛,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

  司苒看著小護士的唇瓣一張一合,瞬間變了臉色。

  她強撐身子坐起來,舉起手開始拍打自己的耳朵。

  一下、兩下…

  小護士連忙阻止,「你這是幹嘛呀?」

  「我…我…」

  司苒被嚇得慌張失措,淚水很快溢滿眼眶並湧出。

  她聽不見了!

  聽不見小護士說話,也聽不見自己說話。

  她一覺睡到十點,是因為她聽不見任何噪音!

  怎麼會這樣!

  不就打了一巴掌怎麼會聽不見!

  她害怕極了!

  世界被突然按下靜音鍵,這種感覺實在恐怖。

  她抽走體溫計,拔了留置針,掀開被子下床,連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任憑小護士在她身後大喊大叫,她都絲毫沒有反應!

  小護士緊忙去找護士長,嘟嘟囔囔的,「這是院長送來的人,出了閃失我可擔待不起!」

  司苒孱弱的身軀裝在寬大的病號服里,扶著牆一路跌跌撞撞,踉蹌著跑進門診大廳——醫院裡最喧囂的地方。

  她喘息著站在那裡,定定站在人頭攢動間,感受著人群穿梭帶來的氣流,豎起耳朵拼命捕捉哪怕一絲聲音。

  明知是徒勞無功,只不過不願相信罷了!

  沒事的,昨天醫生已經說過了,做個補片治療就好,不會永遠聽不見的,沒事的!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拿出來解鎖,是司瑾年給她發送的一張圖片。

  點開、加載,到很快被撤銷…

  雖然知道不可能,可她聽見了什麼東西在腦中爆炸的聲音!

  那是一張床照,是傅南星拿著司瑾年的手機拍的一張床照!

  照片裡,熟悉的藏青色被子將兩人包裹在一起,男人枕在女人的臂彎里,而未著寸縷的女人面色潮紅、雙眼迷離地看向鏡頭。

  司苒咬得下嘴唇發白,也抑制不住打顫的牙關。

  司瑾年把傅南星帶回了四季雲頂,兩人在床上抵死糾纏,餘韻未消的傅南星故意拍照挑釁,發出又撤回…

  司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想到的這些,也許正是傅南星想讓她誤會的!

  畢竟單憑一張照片,連證據都算不上,為此誤會司瑾年,對他太不公平。

  可…

  如若司瑾年不同意,人怎麼會出現在四季雲頂,又出現在床上?

  若不是他授意,蘭叔蘭嫂怎會不阻止?

  還有,司瑾年的手機密碼,傅南星又如何解得開?

  一切如山洪暴發,司苒毫無招架之力。

  直到肩膀突然多了重量…

  「學會給自己拔針了啊?病還沒好亂跑什麼,你還不穿鞋?」

  司苒回過頭,陸柏笙正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她神色茫然,眼圈兒泛紅,明顯哭過了。

  陸柏笙眉頭一緊,「有什麼事回去說,我要抱你了!」

  見他彎腰貼近,司苒下意識後退,「你要幹什麼?」

  「我抱你回去,聽話。」

  司苒盯著他蠕動的唇,冰涼的手攥成拳頭。

  她聽不到,亦看不懂。

  無力感襲來,只覺天旋地轉。

  幸好,陸柏笙及時把她抱在懷裡。

  隔著病號服,都能清楚感知她燙手的體溫。

  陸柏笙擰眉,「哪裡來的炎症呢?」

  抱回去後,他吩咐護士給司苒腳上劃傷的地方清理消毒,再重新埋針輸液。

  摸了摸她的額頭,陸柏笙坐在病床邊,一臉愁容,「大侄女,你到底哪裡不舒服,跟你陸叔說說。」

  司苒燒得眼睛濕漉漉的,呼吸急促,「你想說什麼,還是寫在紙上吧,我聽不見。」

  陸柏笙的笑容僵在臉上,「你說什麼?」

  ……

  與此同時的四季雲頂。

  司瑾年醒來,頭痛欲裂,渾身酸疼。

  敲門聲響起,蘭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三少,您醒了嗎?」

  二十分鐘後,洗好澡的司瑾年穿戴整齊下樓,坐在餐桌旁。

  對於昨晚喝斷片兒後的事情,他問了蘭嫂。

  蘭嫂如實告知,「那個傅小姐說什麼非要照顧你,我想著,反正她還有個助理在,也不能當著助理小姑娘的面弄出啥緋聞,就同意了。後來我和老蘭實在是太困就睡了,等今早醒來的時候傅小姐已經離開,想必是熬了一宿吧。」

  司瑾年不疑有他。

  瞥了一眼手機上的通話和信息記錄,都沒有他想看到的。

  他莫名心煩,拿勺子攪動著蔬菜粥,絲毫沒有胃口,「葉堯呢?」

  蘭嫂:「葉特助去溜隨風了…哎,這不回來了嗎?」

  葉堯跺了跺腳,又掃了掃肩膀上的薄雪,顯得有些興奮,「今年的初雪真早,十一月份沒到就飄下來了。」

  司瑾年若有所思,10月27號,司苒的生日就快到了…

  「司總,傅總說今天放您的假,讓您好好在家醒醒酒。」

  說話間,葉堯已經站到了司瑾年身邊。

  絲絲涼氣,讓他想起昨晚趕司苒下車的時候,只穿了一件打底衫的她也被這寒氣吹得打了個冷顫。

  司瑾年把勺子扔在粥碗裡,心煩意亂地拉鬆了領帶,「那個喬湛銘,查了嗎?」

  「查了。他是石油大王喬石亨的獨子,外籍人士,只在大學時作為交換留學生來美院讀了一年設計。但其母是中國人,他也非常喜歡中國文化,從小耳濡目染,因此口音純正。」

  「除了他口中的如初見設計工作室,還有很多產業,不是家族的,是他自己的。」

  「所以,他在眾多富二代中,算比較優秀的那一類。」

  話落,司瑾年便起身往外走。

  葉堯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說錯了,這位閻王明顯臉色極差。

  他上了停在車庫裡的歐陸,只留了個副駕駛的位置給葉堯。

  引擎轟鳴,葉堯戰戰兢兢系好安全帶,「司總,咱們、要去哪兒啊?」

  司瑾年一腳油門幾乎到底,在極致推背感帶來的刺激下面色如常,「角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