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相思濃

  魏宛晴好奇地往那邊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就動不了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就坐在那裡,嘴角始終帶著笑,眼睛乾淨澄明。

  是他!可又不應該是他。

  瘦了好多……為什麼會坐在輪椅上,他的小廝不是說他去遠遊了?魏宛晴艱難地移動眼珠,看向那一雙毫無生力的腿。

  「怎麼了?」禾草問道。

  魏宛晴微笑道:「沒什麼,走吧。」

  女人轉身離開,在她轉身後,輪椅上的男子看向女人離開的方向。

  「小五,我們最後走。」

  「是。」

  過了好一會兒,小五才推著自家主子出來。那位娘子看過來時,他家郎君是知道的,他等著她過來,可她卻轉身走了。

  他家郎君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裡好不容易燃起的光沒了。

  「曹家郎君!」

  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

  魏宛晴身側的手捏著衣裙,她剛才讓禾草和戴良玉幫忙看了,妝容沒花,鬢髮也沒亂。

  曹戰戰猛地抬頭,看向來人,又快速把眼瞥向其他方向,最後慢慢轉回到她的臉上。

  「我看了你寫的信。」男人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乾淨。

  魏宛晴臉一紅,她在信中解釋了當年的事情。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

  魏宛晴再次開口:「你家小廝說你出門遠遊了。」

  男人頑皮道:「我倒是想,可這兩條腿不爭氣。」

  禾草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兩人,感嘆道,真是造化弄人,明明相愛的兩人,磋磨這麼些年,如今雖然相遇了,也不知道最後能否走到一起。

  以那位曹郎君目前的情況來看,只怕難!

  「那是何人?」戴良玉問道。

  「晴姐兒的舊識,咱們走吧。」有關魏宛晴的私事,她不方便說太多。

  次日,禾草並沒有去比試現場,她先去了鋪子一趟,清點了布匹和針線存貨多少,帶人補了一次貨,又清了一次帳,都是些瑣碎之事,一直忙到傍晚。

  直到她回到梨花院,戴良玉找來,才知道,出事了。

  原來白天比試火藥時,其中一枚火藥意外引爆,秦逸的馬受驚,將他掀翻,慌亂下馬蹄踩中他的手腳,聽說傷勢不輕,如此一來,第三天的內場策論就參加不了。

  可那枚火藥為何會意外爆炸,按說都是事先反覆查驗過的。

  魏家二房……

  魏宛姣哭得雙眼紅腫,大夫說秦逸的手腳傷到了骨頭,最後不一定能完全恢復,意思是會落下殘疾。

  「母親,這可怎麼是好?」

  婁氏緊皺著眉:「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肚子裡的孩子,天天這樣哭,孩子能好?我聽你說,他後院又收了那麼個妖精,那女人如今還沒懷上,就敢在你面前作張作勢的,等她懷上,就你這個性子,哪裡斗得過那些從泥土裡滾過來的。你不想著好好保重身子,孩子有個萬一,你以後指望誰?還有你那姑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你要還是這般不長進,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我們如今隔得遠,手也夠不著。」

  魏宛姣要是能聽進去這些話,那她就不是魏宛姣了。

  「可是雲遲哥哥……」

  「你還說他,他又死不了,不過就是傷了手腳,若不是因為你,我恨不得罵一聲『報應』,再者說,他這樣也好,省得以後手腳不閒,給你再多添幾房姐妹。」

  魏宛姣終是閉了嘴,只低聲抽泣。

  幾日後,魏家二老爺的書房。

  魏賀年看著眼前這個一向聽話懂事的女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魏婉晴把剛才的話重複道:「我要嫁進曹家。」

  「那是一個殘廢!」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他為什麼會殘廢,父親不知道嗎?當年他明明是要娶我,偏偏被魏宛姣搶了去,我寫信給他,誰知被您的那位好夫人截了,他為了守我,在雨中站了一夜,才變成這樣,父親,這是我們欠他的。」

  「什麼信?」

  魏賀年只知道當年,曹家先是準備向魏宛晴提親,但是魏宛姣也有意於那個曹家小子,婁氏和那家商議,最後定下了二女兒,說那家看不上大女兒庶出的身份。

  魏宛晴從小被婁氏打壓,性子綿軟,行事不夠果決,如果不是再次見到曹戰戰,這些話她不打算說,但是,今天她要一併說出來。

  「當年,我去信給曹家郎君,想問清他的意思,寫了好幾封不見回信,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些信根本就沒有寄出!全被夫人攔截下來。」

  魏宛晴多年壓抑的委屈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父親,自從母親去世後,你可有真正關心過我?」

  魏賀年一怔:「為父怎麼不關心你。」

  「您對我的關愛早隨母親的離去而淡散了,我到冬季連一件像樣的大衣也沒有,父親可知道?有時候僅僅是想吃一碗湯麵,讓丫頭去廚房,廚房不是推脫沒高湯了,就是沒食材了,但魏宛姣想吃,那些婆子就是沒有也現場做,主子不得勢,丫頭也跟著遭罪,回回去,回回都是哭著回的。」

  魏賀年在瓊州城任職,回去的少,對府上的事情並不了解。

  「為父長年任職在外,對你確實疏忽了,如今我調回京都,以後你再有任何委屈,我一定為你做主。」

  說破天,他也不會讓女兒嫁給一個殘廢。

  「就算曹家小子因此壞了雙腿,你也不用把自己賠進去,父親一定為你找個好人家。」

  魏宛晴不再言語,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從來沒有如此堅定,她要為自己爭一回。

  這個消息傳到魏宛姣的耳朵里,反倒讓她開心起來。

  嫁個殘廢?雙腿殘疾之人,腰間無力,軟如蝦鱔,豈不是連房事都行不了?魏宛晴莫不是傻了?

  那這回她得好好幫幫她,讓她如願以償!

  ……

  天色未曉,星光依稀,魏府門外,隨行的兵馬齊整整候立。

  禾草站在魏澤的屋外,屋內燭光瑩瑩,窗紗上透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他的身形像是被畫在了那層薄紗上。

  一個時辰之後,他就要走了,窗紗上的身影也會消失……

  她有些捨不得移開眼,就怕一錯眼,窗紗上只剩微弱的燭光。

  禾草緩緩呼出一口氣,推開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