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轎外頭現魔氣

  就在朝黎詫異之際,一陣黑風悄然而至,重重給他後背來了一記毒掌。

  「咳——」

  朝黎被突襲的巨大力量往後推了幾步,單手扶胸,本能地伸掌控住後方的人。

  「緣生石究竟在哪兒?」朝黎的面色陰沉,盡失以往的溫柔賢雅。

  浮娑竟沒有一絲害怕的樣子,她冷哼一聲,右手在後背偷偷比畫著什麼,那捆縛住她的仙索便神一般脫落了下來。

  沒有一絲猶豫,她將手中素紗變為最有力的武器,狠狠向前甩去,本半臂之寬的素紗忽然間變成了席捲天地的巨大黑幕,疾速朝他撲來。

  朝黎反掌將素紗蜷曲扯裂,待重見光日,才發現剛剛的浮娑早已不見了蹤影。他的氣血尚虛,無力再去追逐。

  只是緣生石不在玄澗,九方宿也徒留左右護手在冬留宮……

  忽的,朝黎只覺手掌中一股熱流襲過,他內心倏地閃過擔憂,攤開手掌,在半空一划而過,眼前竟呈現出一個紅妝粉黛的女子。

  「十六!」

  不好,果然陷入圈套。

  朝黎沒再逗留,而是出宮打算召集靈衛撤退。

  此時冬留宮外,千百餘將已然撕扯在了一塊。方才的百名魔將,在此時竟像翻了一番似的,在虛無大地上肆無忌憚地吶喊著。

  他們盡情揮舞著手中的短刀長劍,向著青衣白衛張牙舞爪。濺出的血跡沾染其衣,竟分不清是敵是友了。

  靈衛們寡不敵眾,縱有靈姻和靈七兩位上仙參戰,他們卻都被源源不斷出現的魔將消磨了大量氣力。

  「七弟,撤吧。」

  靈姻將雪遮劍抵地,俯身大喘著氣。她的青絲已然雜亂,被血漬沾染到蒼白的臉上,眸子,卻不因此而削減凌厲。

  「撤,撤!」

  靈七朝餘下的幾百靈衛嘶喊著,全然沒見靈姻後方有一名魔將正向她揮過魔掌。

  「小心!」

  靈姻緩過神來時,已經被那青絲飄飄,面不染塵的白衣上神圈在了懷裡。

  「十六那邊有危險,旻一長老那邊可好?」

  靈姻從他懷中脫身,看著他道:「長老已經回到青丘,暫無生命之憂,還是去救十六要緊。」

  「這是九方宿的圈套,想必十六才是他的目標。我先將你們傳至青丘,保住剩下的靈衛。」朝黎的臉色有些蒼白,聲音卻異常堅定。

  話止於此,他運功將丹田的氣流逼到手掌,五指向外張開之際,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幾里的氣流都在一時間發生五彩異動。

  靈姻擔憂地看向他,急促地問:「那你呢?」

  只是她話沒得到迴響。當朝黎五指蜷曲之際,那些五彩迷霧在瞬間消失,連帶消失的,還有餘下的青丘靈衛。

  等到緩過來時,剛剛經歷過混戰的一群人還持著手中帶血的劍,於靈山腳下相望而立。

  「神君去救十六了——」靈姻粗喘著氣看向靈七,眼神中除了凌厲,還多了幾分驚詫和回味。

  ——

  青丘的婚俗循舊,新人走過神棧之後,便要由新郎執紅綢牽引新娘的轎頭,走過幾大享有聲望的部族,由百妖觀賞獻福。

  新娘轎頭後邊的隨行隊伍越長,便象徵著新娘享有的聲望越高。此外,也有依著小公家的勢力看的。

  此次除了事發突然,隨行大減,為了保證靈十六的安全外,扶生自開一道玄門,也是不想讓百妖看低自己的新娘子。

  玄門之道很長,除了沒有眾妖觀摩,路上一切美好的景致都被包攬在內。兩側桃樹凜凜,中間大路寬敞。

  靈十六時而會掀開帘子瞅瞅外面,著實是靜得蹊蹺。「這是一條什麼路?」

  「為你開的一條路。」扶生勾唇笑笑,「你可喜歡?」

  靈十六嘟嘟嘴,將手掌中的小小水仙探出窗口,感受著微風吹拂的氣息,「還不錯,只是靜了一些。」

  「也對,想你是更喜歡喜鵲嘰喳的。」

  靈十六「嘿嘿」一笑,她將紅唇輕輕嘟起,朝著手掌輕輕一吹,沒承想,竟把小水仙給吹下地了。

  她的秀眉一時間皺了起來,臉上也多了些分焦灼,隨著花轎的行進,她的餘光只能看見那紅闌木雕的轎壁。

  「扶生!等等!我剛剛……」

  沒等靈十六話說完,扶生就忽然擺手喊了「停」。

  靈十六還以為轎子是為自己而停的,心裡還在稱許扶生的體貼,可她才剛掀開紅蘿茵褥,就被扶生的一句「坐定!」給按了下去。

  靈十六的心一怔,雙手捏著茵褥,不敢動半分。

  默默里,她只看見窗口的軟屏帷幔在風的陣陣吹拂下里外飄動。先前的朗日忽的黯淡了下來,她能從空隙里窺見一二。

  就連偶爾吹進來的風兒也有了些涼意,這不禁讓她將手頭裡的褥子往身上更壓實了幾分。

  扶生察覺周圍的氣息不穩,天象異變,恐來者不善。

  「護轎!」

  一聲令下,幾百靈衛迅速將花轎環環圍住,手中持劍,擺好陣勢。扶生立在眾人前方,將手中的花盡劍橫在面前,食指抵刃,準備好攻勢。

  彼時,一股黑氣混在風中,從蒼穹之頂悄然而至。

  眼前的一棵桃樹忽地被風吹下一朵嫩紅。扶生的眼睛一直停留於劍刃,光面倒映著他狹長而凌厲的眉眼。

  刀光劍影之間,那光面中竟闖入了一襲生著觸手的黑影。

  只見方才那團黑氣漫漫擴散分裂,直至以迅疾之勢化為尖刀利刃猛地朝最外圈的靈衛刺去。

  霎時間,落地桃花濺上了一批又一批的鮮血。

  靈十六坐在花轎裡頭,能清楚聽見外頭有人倒地的聲音。她的心突然緊緊揪了起來,丹鳳瑞眼微微低垂,卻仍掩抑不住其內波濤洶湧的不安與害怕。

  是誰來了?外面的靈衛在流血,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是誰如此狠辣?

  靈十六的腦子裡不再想著什麼花痴的事,唯一清晰的,是如何幫助扶生,幫助外面幾百靈衛……

  可是,自己連十三姐的索仙咒都解不了,又怎麼對抗外面的壞東西呢?

  她使勁搓著手,只覺得頭昏腦漲,心急難耐。

  「九方宿?」

  那團黑氣還是飄散空中,仍舊以氣殺人。

  雖然他沒現身,但扶生心中已大抵有個答案了。還有誰會無所察覺地闖入自己開的玄門裡?還會是誰,能將虛掩之術修煉得如此高深,能以氣化形殺人?

  倘若是他,以在場的幾百靈衛對抗,簡直是送死!

  扶生用劍化咒,希望將十六及時送出玄道。可是咒術還未完成,他手中的花盡劍便被九方宿的魔氣震落了。

  危機關頭,扶生以修為作保,雙手拭咒,將面前的花轎成功傳到了另一條玄道之中。

  只是險情未絕。

  九方宿的魔氣四散,眾靈衛根本無力抵抗。利刃般的魔氣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精準地鎖定他們的脖子,而後一擊斃命。

  扶生拾起花盡劍,攢靈氣,聚精魂,猛地劈向空中那一團氣。可氣終歸是氣。它游過劍刃,散為多半,而後又立馬攢聚。

  他的臉已被利刃划過多道痕跡,血漬幾乎浸滿了整張臉,猙獰的面龐尤顯可怖。

  直至最後他實在戰得無力了。

  彈指間,一片光芒划過漸漸黯淡的天際。扶生的身旁恍惚間圍繞上了五彩迷霧,他抵著花盡劍站起,眸中的紅色已經分不清是血絲還是浸染的鮮血。

  在九方宿的魔刃將臨之際,扶生被那五彩迷霧裹攜著,頓時消了蹤跡。

  青丘眾人懷揣著不安的心,等待著即將從面前玄門出現的人。

  一個,又一個……他們的臉上都寫著疲累不堪,刻著傷痕累累。

  直至朝黎扶著扶生出來,玄門關閉。

  「十六呢?」

  扶生的氣息微弱,看著面前緘口不語的人們,將拳頭緊緊攥起。

  她沒在這,又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