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誓禮一日往魔窟

  興許是那日的朝陽過於耀眼,光芒蓋住了眾人,她看不見眾人的歡呼,聽不清熠熠閃光的小草仙們。是夢變成了現實,還是現實活成了夢。她分不清了。

  靈十六一夜無眠。天光才漸顯,她就穿上了那件令自己暢想了許久的嫁衣,身旁沒有誰服侍,倒也喜歡。

  待步搖一冠,活脫脫的,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恍惚間多了好幾分沉穩和英秀。

  怪不得是母氏挑的紅妝。她從來不願女兒們只是秀外慧中,而是能像靈姻四姐那般,溫婉而英氣,既能對外,也能主內。

  鏡障之中的自己沒有笑顏,反而有些苦氣。靈十六大手一揮,怎麼看都是不開心,乾脆別看了。

  剛要走出寢殿,她忽的瞥見圓桌上立著的一盆水仙。雖已託付侍女們將寢殿中物一齊送往紫墟,但這意義非凡的東西,她卻想親自帶著。

  靈十六伸掌,對著水仙輕輕吐了口氣,「這樣就可隨身帶著了。」

  她將幻化之後的小小水仙握在手裡,剛跨出門檻,便迎上了兩隊司仗,站在最前方的,是一日不見的扶生。

  今日,他也著了一件大喜袍子。

  靈十六淺淺笑了笑,穩步向前,走到扶生旁邊,穿過兩隊司仗,一步登靈山,二步祈神樹,三步上神棧。

  一切進展得很快,直到面見神棧盡頭的二位時,她才恍得回過神來。

  「長老,族母。」

  靈十六和扶生各伸出一隻手來,任有蘇盼兮在其上系同一根紅繩,只是一瞬,那紅繩便消失不見了。

  待雙雙放下手,他們才算是完成結嬰。

  靈十六有些苦悶。剛剛走過了那麼長的一條神棧,她絲毫不見神君的影子。難不成他不願來祝福自己嗎?

  不對不對,她也不想他來。她可不希望神君看自己的誓禮日,一點都不好。

  走完了最後一關,靈十六終於可以坐上花轎子了。她將手掌攤開,看著一隻小小水仙花,露出了笑顏。

  誓禮結束,眾妖部卻遲遲沒有散場。

  就在方才,朝黎派人傳書旻一,九方宿此時身不在魔界,冬留宮中也只留有他的兩位大將,此時奪取緣生石,機不可失。

  「此事莫不是個圈套?」

  「神君親信,所言應該不假。若是圈套,九方宿有何理由引我們入魔界?」

  「趁勢之虛,攻入青丘!」

  「若此時大動干戈,陷入圈套,只怕我下妖部眾將,少則損兵幾百,多則……」

  眾妖部的言下之意,是讓旻一調用自己的一支兵。

  旻一沉著眸子,一手捋著白須,腦中正在糾結著做出選擇。「除守衛青丘的一批神兵天將,唯有一支護親隊了。」

  「可是長老,十六的安危……」靈七抱拳,在一旁勸著。雖說長老平時對十六不管不顧的,但他也著實不相信長老會就此捨棄她。

  「緣生石因我族失誤被盜,若錯失了這次機會,何來第二次!況十六身邊有扶生公子,且不必過於擔心。」

  靈七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長老……」

  「將護親隊調回,眾妖部隨我一去魔界。」旻一的堅決果斷,也是當初族群擁護他為族首的原因之一。

  他所做的決定,從來不是條回頭路。

  旻一用木杖在半空劃了一道玄門,玄門另一頭,是一片暗黑密林。他率先走過玄門,緊跟著的是靈姻和靈七,還有眾妖部率領的幾千名護親隊。

  這片密林,便是靈十六誤入魔窟那日誤闖進的那座。

  朝黎一早就聽了密探的回報,他恐消息有誤,便隻身來到魔界。他以神息探路,確定冬留宮裡沒有九方宿的魔氣才敢通報青丘。

  他也心知這可能是魔界的一個圈套,只是若不試險,往後便可能再無機會了。

  朝黎見旻一率著眾人往密林深處走來,眉心一皺。他調的並非神兵天將,看樣子也並非各妖部的手下。而若是青丘靈衛,一令之下能召集幾千兵馬的……

  「這可是十六的護親隊?」朝黎的聲音有些沉,問旻一道。

  旻一微微點頭,「我已讓扶生公子就近取道,況十六身旁還有百名隨行靈衛,神君但可寬心。」

  他看著隨行的眾人,心頭有些揪緊,片刻,才負手道:「青丘五百靈衛先行探路,吸引魔將的注意,一有機會,吾便前往玄澗,適時撤退,切莫戀戰。」

  「是!」

  ——

  靈十六在轎子裡待了許久,自方才的喧擾聲過後就再沒動靜了。她覺著有些奇怪,於是掀開簾頭看向前方引路的扶生,問道:「怎麼還不上路呢?」

  扶生臉上的擔憂還未消卻,馬上又轉過一副笑臉,回她道:「馬上就上路了,方才長老囑託了我些事,你好生待在轎頭裡,很快就到了。」

  靈十六「哦」了一聲,隨後轉頭,看見後方成對排列著的靈衛,不由得驚嘆:「還有這麼多人隨行吶!」

  扶生有些無奈地笑笑。傻丫頭,人都被你長老調走了,還覺得多呢。來日,定為你補一場更盛的誓禮。

  他手持花盡劍,高高抬舉至正前方,隨著丹田聚氣,匯集於劍刃,方才的一個白點,在瞬時間往外擴散,撕裂了界與界的交際,直至變為一個瀰漫著霧氣的裂口。

  隨著一聲「起」下令,扶手牽著紅綢帶,引著轎頭往裂口內走去。

  魔界那邊,剛剛被朝黎派出的五百靈衛已順利抵達冬留宮前,率領者,便是靈七。

  內頭的仇野與浮娑聞動靜而出,身後則跟著魔界的幾百大將。既然是場拉鋸戰,便用不著使上全力了。

  「作戲也得認真些吧?」

  「我可不想浪費體力,讓部下去打就是了。」浮娑面上沒有表情,被仇野昨日那麼一說,便再不想跟他多說一句。

  「行行行,隨你總行了。」仇野笑了一笑,隨後轉向前方一片青壓壓的影子,「你且留在宮裡,別傷著了。」

  說著,他就像一股黑風似的率先沖了上去,雙手朝靈七大揮而去,「大膽狂徒,膽敢擅闖魔界之土!」

  「上!」靈七躲開仇野的泣血魔刃,隨後雙臂一張,萬千細如針線的冰絲齊發,直直衝他刺去。

  「看樣子,冬留里還留著一位。」

  「如此不是證明了那九方宿真不在魔界嗎?以大眾之力,定可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不可,待我去玄澗一探緣生石的蹤跡。」朝黎面色凝重,隨後看向靈姻,「靈姻上仙,這裡還煩請你照看一二。」

  「是。」她看著朝黎化成一股白霧,隨後面向旻一,道:「長老,我帶剩下的靈衛前去支援七弟,若局勢逆風,還請您先走一步。」

  青丘的根基,可都在他的身上。

  旻一重重點了兩下頭,白眉遮掩下的眼睛顯露擔憂,「好,小心。」

  朝黎的虛掩之術運用自如,因此上次前往魔窟時沒被魔將給察覺,也好在九方宿當時正分心於小十六。

  這次他繞過作戰中的魔將耳目,來至玄澗,卻被洞口的一層屏障給擋住了去路。從朦朧卻堅實的屏障往裡看去,那藍而剔透的光芒顯得無比耀眼。

  緣生石還在!

  這屏障由魔氣匯聚而成,流動著透而暗紅的絲狀體。

  朝黎雙手交叉化十,伴隨著嘴中咒語輕響,那屏障跟著雙手往外張開而撕裂出一個小口。

  他的額間冒出涔涔冷汗,神氣與魔氣交織形成的巨大氣流將他的墨發吹拂而起,隨著裂口愈開愈大,朝黎突然使力,將那屏障徹底撕裂。

  然而玄澗裡頭,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緣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