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鹿之綾不覺得有什麼,兩隻小手往後一放,很是認真地想了想。
想半天后,她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歪頭看他,「薄棲哥哥,你希望他們和好嗎?」
「……」
薄棲難得露出一抹逃避的神情,他垂下眸,「這不是我的事。」
鹿之綾二話不說,伸出兩隻小手捧住他的手,小腦袋貼過去看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她點頭,「嗯,你希望的!」
「我……」
「小孩都希望爸爸媽媽開開心心地談戀愛。」
鹿之綾學著長輩的樣子揉揉他的臉,「薄棲哥哥放心,我來……啊,薄棲哥哥的臉好軟,好好摸啊。」
說完,她又忍不住多摸幾把。
貓小野靠在薄棲的懷裡,目光幽幽地看著兩人,眯了眯眼,縱身一跳,跑出去了。
薄棲坐在那裡任由她揉著,道,「你來什麼?」
「叔叔說他住的地方不舒服,想搬你們小院去,讓我和我媽媽說說。」
鹿之綾機靈地道,「這是不對的,他們都離婚了,不能再住在一起。」
她才不會和媽媽說。
「……」
那她的來是什麼意思?
薄棲還沒問,臉就被她一雙小手給揉紅了。
……
客廳里,薄崢嶸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你要教我怎麼追戚雪?」
「對呀!」
鹿之綾一本正經地仰起下巴,擺出老師的姿態,「我可是看過很多人談戀愛的!」
「……」
薄崢嶸無語地看向旁邊的兒子。
薄棲隨手拿起一本二年級的書坐下來,「我看會書。」
薄崢嶸收回視線,面前的小老師又開始說道,「叔叔,是不是你想和好,雪阿姨還不想和好?」
「……」
倒是一針見血。
薄崢嶸看向薄棲手裡二年級的書,道,「上你自己房間學去。」
鹿之綾還小,有些臉丟了就丟了,她能忘,不能丟給兒子。
「好。」
薄棲站起身來,拿著書去自己房間。
兒子一走,薄崢嶸頓時鬆快不少,看向面前的小朋友道,「小七,其實你不用教叔叔,你想辦法讓叔叔搬過來就行。」
「不行,這裡是雪阿姨和薄棲哥哥住的,你要得到他們的同意才能搬。」
鹿之綾認真地道,「要尊重他們哦,叔叔。」
「……」
戚雪現在加了一批又一批的保鏢,他見她一面,都得讓保鏢們先打一架,怎麼可能同意。
薄崢嶸脫下西裝放到一旁,耐著性子道,「小七,你幫叔叔一次,以後你想要什麼,叔叔都給你買!」
「不用買,我幫你呀,我幫叔叔先得到雪阿姨的同意。」
鹿之綾道。
八歲的孩子條理分明得厲害,先後步驟一點都不能錯。
「行行,那你告訴我,我怎麼能讓她同意?」
薄崢嶸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在這裡和一個小屁孩研究這些,但他又覺得,整個鹿家和薄家加起來,就這孩子懂他。
「那叔叔你看好哦。」
鹿之綾往後退兩步,拼命眨眼睛,眨到眼睛都紅了,兩隻手捏住耳朵,膝蓋一彎就跪倒在地上,紅著眼睛拉著哭腔喊道,「對不起!我錯了!無敵漂亮、天仙下凡的戚雪女神就原諒我吧!我再再再再也不敢了!」
「……」
薄崢嶸僵在原地,所有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鹿之綾的眼神像在看神仙。
「叔叔,來呀,學呀。」
見薄崢嶸沒聲音,鹿之綾轉頭看向他,「這招有用,我大伯、我爸爸都用過,真的。」
「你爸用過?」
薄崢嶸眼前出現某些畫面,驀地,余光中閃過一道身影。
他轉頭,鹿信衡站在大門口,提起的一隻腳停在門檻上方,進來也不是,不進來也不是。
薄崢嶸看向他。
兩人四目相對。
「……」
「……」
此時無聲勝有聲。
鹿信衡端著君子姿態走進來,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親女兒,「小七,怎麼可以和叔叔亂開玩笑。」
換作以前,薄崢嶸根本不在意別人家裡的事。
但他已經放下事務在鹿家呆好多天了,卻連和戚雪碰上一面的機會都少,心裡不免著急。
於是他盯著鹿信衡的眼睛,一字一字用力,「你有過。」
鹿信衡氣勢不輸地回視,一字一字用力,「沒有過。」
「有用?」
「有……」
有你個鬼!
鹿信衡及時收聲,拉住鹿之綾的小手轉身,「薄先生自便,我先帶小七去吃點東西。」
「我還沒教完呢,爸爸。」
鹿之綾還挺上頭幫這種忙,奈何她敵不過爸爸的力氣,被拉著就走了。
薄崢嶸站在原地,陷入深思。
他不是鹿信衡這種沒骨頭的,下跪是不可能下跪的,但小七這丫頭也沒說過,既然他想和好,他總要表現出點誠意,起碼,他要先道歉。
道歉。
幾百年都沒道過歉。
薄崢嶸在客廳里踱了兩步,哪怕這裡沒有任何人,他的嘴依然像是被封住一樣,講不出口。
「戚雪,過去是我疑心太重,對不……」
薄崢嶸剛試圖說出口,余光中又晃過一個身影。
他轉頭,修長挺拔的少年站在門口,手上還拿著二年級的教科書,一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
「……」
父子無聲。
少年抬了抬手中的書,嗓音清冽而低,「這書太淺,我換一本。」
他鎮定從容地經過薄崢嶸,走到那疊書前,從裡邊換了一本又走回房間。
薄崢嶸垂下眼,目光落到少年的手上。
一年級複習重點總匯。
……
這個夏天,戚雪經歷了薄崢嶸一系列的騷操作,直到薄棲的交換生時光到了尾聲,她才真正知道薄崢嶸的目的。
一場活動的後台,保鏢無法緊緊跟著她,戚雪被薄崢嶸堵在走廊里,才聽到那一句道歉。
走廊的燈好像出了點問題,光線幽暗。
現場的音響聲音一直傳到這裡,成為雜亂的背景音。
戚雪盯著薄崢嶸漆黑的眼睛好久,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然後她笑了起來。
她背靠著牆,低低地笑著、笑著,眼睛紅了,聲音微顫,「薄崢嶸,你知道我等你這句道歉等了有多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