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站在薄妄身邊,腳步有些虛浮,人軟了下去。
薄妄一把撈住她,問道,「怎麼回事?」
她不大對勁。
鹿之綾捏著的號最終過期了。
車子裡,鹿之綾的手握著安全帶,指甲在上面颳了一遍又一遍。
車窗被她放下,她奢望在熙熙攘攘的聲音中再聽到一次三哥的聲音。
「小姐,會不會是你因為要看醫生而太緊張,產生幻聽?」
封振坐在跑車的後面,和小野擠成一團,他努力松展開身體說道,「當年那場爆炸你是親眼見到的,要是景曄少爺還在,他怎麼可能不來找你,又怎麼可能阻止你去治眼睛,難道他希望你一直失明下去?」
「……」
幻聽麼?
鹿之綾垂眸,指甲深深按進安全帶上面。
莫非,她看了三年心理醫生,還是思念成疾?
她苦笑一聲,面色有些蒼白。
薄妄坐在駕駛座上,側目看著她,眸色幽沉,「不是幻聽。」
他字字如斬釘,沒有一點懷疑她的想法。
聽到這話,鹿之綾有些震驚地抬起眼,轉頭面向他,「你就這麼相信我?」
事情過去一個小時,她現在自己都有些恍惚,剛剛是不是真的聽到三哥的聲音。
她對封振的話辯駁不了。
「信。」
薄妄想都不想地道,嗓音低沉,「你爺爺當年讓你發誓不追究任何事情,這個誓言我一直都覺得透著古怪,恐怕鹿家當年的員工屠殺案和化工廠爆炸案另有內情。」
雖然鹿之綾自己也這麼隱隱懷疑過,但聽到薄妄的分析,她才堅定自己。
他信她,她也信自己。
「那你說會是什麼樣的內情呢?」
鹿之綾問道,「三哥阻止我治眼睛,難道我眼睛恢復光明後會對我不利?」
可她看得到又怎樣?
「你還記得他說了些什麼?」薄妄問道。
鹿之綾自然記得,每個字她都深刻入骨,「他說,小七乖一些,不要檢查,將來再治。」
「……」
封振坐在後面,看著兩人聊得投入,完全把他剛剛的想法打了回去,不禁默默抱緊一旁的小野。
小野啊,你支持誰的說法?
「是檢查。」
薄妄和鹿之綾幾乎是異口同聲,同時發現重點。
治療不是關鍵,她三哥是要阻止她做檢查。
「……」
封振和小野被兩人的默契震得一激靈,擠得更緊了。
薄妄一手握著鹿之綾的,一手拿出手機開始搜索突然失明有可能涉及到哪些檢查,他一項項看過去,指腹驀地停在其中一項上,「要是排除一些常見因素,很有可能需要檢查腦部問題。」
「……」
腦部?
鹿之綾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頭,三哥是不想她去檢查腦部?
「過來。」
薄妄說道,大掌按過她的肩將她攏近自己一點,然後側了側臉,低眸去檢查她的頭部,修長的手指撥著她的長髮一點點細緻檢查。
肉眼看恐怕看不出什麼問題吧?
鹿之綾低著頭想,但沒有阻止薄妄。
薄妄仔仔細細地檢查著。
縮在後面的封振出聲道,「這跑車實在太小了,我和小野坐在後面太擠,要不先回去吧?」
「……」
薄妄的動作一頓,忽地朝他看過來,一雙眼幽深銳利如刃,像是將他的皮骨都能剝開看個清晰。
封振有些心虛地收回視線,默默抱緊小野。
薄妄繼續檢查鹿之綾的頭,檢查完一遍,他也沒什麼發現什麼。
是他想錯了?
他伸手按下車裡的燈,不死心地又檢查一次。
薄妄終於在她濃密的烏髮間發現一條極淡的痕跡,細長的,淺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痕跡……
「你頭以前受過傷?」薄妄問道。
「沒有,怎麼了?」
鹿之綾不解。
「有一條細長的疤痕。」他道。
聞言,鹿之綾驚詫地睜大眼,下一刻,她想到什麼,猛地回頭朝後面「看」去。
自從知道她要去看眼睛,封叔就開始不停說茶樓有多少多少緊急的事要處理……
她也連拖好多天才來看。
「……」
饒是知道她看不見,封振還是虛了。
薄妄冷著臉跟隨回頭,封振更虛了。
……
鹿鳴茶樓里,封振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雙手被反綁在椅背後,兩隻腳也被繩子收緊得死死的。
薄妄站在他面前,揚手又往深杯里倒上滿滿一杯的普洱茶。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已經頂一肚子普洱茶的封振麻了,「小姐,你管管他啊,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這麼變態的手段都是哪裡學來的?
鹿之綾站在一旁,正猶豫著要不要阻止時,薄妄已經優雅而又變態地捏緊封振的下頜,打開他的嘴,將茶水繼續灌下去。
「啊……唔……」
封振第一次感覺普洱茶真是難喝。
小野趴在旁邊的地上,幽幽的眼睛裡寫滿看好戲的神情。
聽著封振痛苦的聲音,鹿之綾終究還是不忍心,上前攔住薄妄的手臂,目光悲傷,聲音哀然,「算了,薄妄,別逼封叔了,幫我聯繫心理醫生,我感覺又不太舒服了,心口發慌得厲害。」
薄妄立刻看向她。
「……」
封振扛得住薄妄的茶水攻擊,但扛不住鹿之綾這番話,「小姐,其實我……解開解開,我去上個廁所!我年紀大了,憋不住!」
薄妄放了他。
封振衝進廁所,幾分鐘後回來,看著把腦袋靠在薄妄胸前楚楚可憐的鹿之綾,心都稀碎。
他怎麼忍心讓她再看心理醫生。
「我還和三少爺發過誓,這弄的……罷了,小姐,我和你說。」封振下了決心。
鹿之綾立刻轉頭,「好。」
白淨的小臉上看不出一絲崩潰。
「就喜歡用軟招。」
薄妄看穿一切,伸手在她後頸親昵地捏了捏,拉著她的手在一旁坐下來。
「……」
封振無奈極了,在一旁坐下來道,「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那個時候,小姐你決定要跟著薄妄來江北,我在江南收拾的時候三少爺找上了我。」
「三哥真的沒死?那其他人呢?」
鹿之綾有些急迫地問道。
是不是大家都沒事?
「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只見過三少爺。」
封振說道,「他和我說,薄家是個大家族,無異於龍潭虎穴,進去了他沒那麼容易在暗中觀察,所以要我把你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