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再這麼放任下去,鹿之綾要不正常了

  「逃跑計劃你制定就好了,又不需要我操心。」

  鹿之綾道,語氣輕輕的,理所當然的。

  「……」

  阿唐一想也是,這些事本來就不用她來操心,他站起身來,拿起被子,「那你就睡覺。」

  「可我現在還睡不著,你多給我聊聊你和蘇離、湯薇的事吧。」

  鹿之綾挪了挪身體,抗拒睡覺這件事。

  阿唐抱著被子,看她一臉堅持的模樣頗為無奈地道,「沒有,我沒喜歡過湯薇,她在我眼裡也談不上漂不漂亮,就是個仇人,我再看見她就踹她幾腳、捅她幾刀,滿意了嗎?」

  就要聽這個是麼?

  果然,一聽這話,鹿之綾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慢慢往上攀升。

  她努力克制著,「哦。」

  阿唐盯著她,唇角也莫名上揚,「現在可以睡覺了?」

  年紀不大,問題真多。

  鹿之綾乖乖地躺下來,但沒有完全躺平,只看著他的方向問道,「薄妄,你又不喜歡湯薇那種柔柔弱弱的,又不喜歡文藍姐那樣明艷率直的,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我就非要喜歡點什麼才行?」

  阿唐展開被子。

  鹿之綾撐著身子,一頭長髮柔順地垂順在臉側,「人生在世,總要喜歡點什麼,不然多沒趣。」

  「喜歡養你,這件事夠有趣了。」

  最初,他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但自從兩年前吵架那一次,他把這話說出口以後,他現在說得尤其順嘴。

  他把被子蓋到她身上,只想終結她今晚的話題。

  「哦。」

  鹿之綾一聽開心了,往枕頭上一躺,長睫如蝶翅輕扇。

  以前,她會覺得他把自己的人生目標放在她身上,是沒有自己的表現。

  但現在聽著她覺得格外的甜。

  他喜歡養她,四捨五入一下,他喜歡她。

  鹿之綾把手放到被面上,感覺身旁一直空空的,不禁蹙眉,「你不睡嗎?」

  阿唐剛回到椅子上坐定,就聽到這麼一句,心臟被握得有點緊,沉下呼吸道,「我看會書,你先睡。」

  「這還有書給你看呢?」

  鹿之綾記得他們逃出來的時候就兩個人,什麼都沒帶,「什麼書?」

  阿唐往旁邊瞥一眼空空蕩蕩的小房間,別說書,連張紙都沒有,「《詩經》。」

  「那你讀給我聽聽。」

  鹿之綾睜著一雙眼道。

  「……」阿唐手上空空如也,「鹿之綾,你現在怎麼越來越折騰人了?」

  「我睡不著,聽聽就能睡著了。」鹿之綾一臉無辜狀,「你隨便翻一頁給我讀讀就行。」

  話落,她聽到一片靜默。

  她把被子往臉上蓋一些,有些好笑。

  阿唐坐在那裡,把手伸進口袋裡,下意識想用手機作弊,但沒摸到。

  怕被追蹤,他們連手機都沒拿。

  「薄妄?」

  鹿之綾又支起身子,「你不給我念嗎?」

  明明是一雙無神無光的眼,他卻從她眼裡看出失望。

  「我翻翻。」

  阿唐盯著她的眼睛道,清了清嗓子道,「我給你讀個小雅。」

  「要不你坐到床上來念,坐那麼遠我聽不到。」鹿之綾道。

  「你的耳朵還有聽不到的時候?」

  自從到北港以後,她像變了個人一樣,黏得恨不得掛他身上。

  「嗯,可能是因為感冒,聽力不太行了。」

  鹿之綾睜著眼睛說瞎話。

  一段冗長的寂靜後,她身邊的床往下陷了陷,某人還是向她妥協。

  她忽然就想到剛認識文藍姐的時候,文藍姐私下跟她吐槽,阿唐除了臉好看哪都不好,性子冷,脾氣臭,不近人情,一雙眼睛看人跟要刀人似的……

  可在她的記憶里,他永遠在向她妥協,溫柔極了。

  她笑著往他身邊靠了靠,閉上眼睛,「好了,念吧。」

  「嗯。」

  阿唐靠著床背而坐,手上空空如也,他低眸看她依賴的模樣一眼,又移開視線看向前面,開口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整部《詩經》,他只會背這一篇。

  《小雅》中的《鹿鳴》。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浴室里傳來水龍頭滴水滴的小動靜,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從上方落下來,落進她的耳朵里,似石子落進平靜的水面,激起無限的漣漪。

  鹿之綾才知道,原來他把《鹿鳴》背下來了。

  什麼時候會背的呢?

  就因為裡邊有個「鹿」字嗎?

  她以後……真的能放下他曾處處為她留下的用心麼?

  算了,放不下也什麼。

  她放不下家人的死,放不下他,就裝著過下去吧,應該不會特別難。

  在他反覆的背誦中,鹿之綾閉著的眼漸漸濕潤,而後睡去。

  ……

  翌日,阿唐在床上醒來。

  對於自己又在床上睡著這件事,他心生煩躁。

  他是個沒上過學的,用以前賭場老闆的話說,他就是個野人,不懂世上規則的野人,只知道靠搏命換一席生存之地。

  直到遇上鹿之綾,他對她沒有邪心,也沒有真的把她當妹妹,就是覺得養著她,能給自己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做做,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活著幹什麼了……

  後來,他在封振的擔憂和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中,開始逼迫自己學習人際關係、學習兄妹間的邊界感。

  他可以不正常,但他不能讓她在別人眼中也是不正常的。

  還好,這對他來說並不難,反正經過從前的事,他本來就對男女那點事犯噁心,他守邊界守得很好,還能一本正經地教育她。

  可到北港以後,他被她領著一步步模糊兩人之間的邊界感,卻生不出任何的噁心。

  甚至昨天有好幾個時刻,他身體裡會生出隱密的愉悅。

  再這麼放任下去,鹿之綾要不正常了。

  得把一切拉回正軌。

  這麼想著,阿唐擰眉坐起來,只一眼瞥過去,就見鹿之綾根本不在床上。

  他把手伸向被子裡,床是涼的。

  「之之!」

  他語氣一變,下床就衝進浴室里,浴室里連個人影都沒有。

  整個房間就這麼大。

  阿唐不顧一切地跑出門,衝下樓往外跑,前台見到他連忙喊道,「先生,你女朋友說她有事出去下,中午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