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唐一口咬下飯糰，很是嫌棄，「還是這麼難吃。」
「我覺得還可以。」
鹿之綾輕笑一聲，慢慢地咬著手裡的飯糰。
飯糰里的米飯明顯都是隔夜的，還夾生，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吃著他曾經吃過的食物，她覺得特別開心。
她就這麼吃著，聽阿唐講那些年在孤兒院的事情。
他以前沒有刻意講過，現在也不會刻意瞞她。
鹿之綾便知道了他和蘇離、湯薇三個人的故事，他自以為是的友誼最終都成了刺向他胸口的利刃，把他捅得血肉模糊。
她沒想到，他20歲以前遇上的都是險惡的人心。
這讓她嘴裡的飯糰像石頭一樣割著喉嚨，難以下咽。
「還記不記得我讓你發過誓，要你永遠別背叛我？」阿唐側目看她。
「嗯。」
她當然記得。
「其實我沒指望你會守誓。」
他有些嘲諷地一笑，他固執地讓她發誓，但根本沒期待過誓言的力量。
「你一直覺得我遲早會背叛你嗎？像蘇離和湯薇一樣？」
鹿之綾轉頭面向他。
阿唐深深地盯著她的眼睛，「從你搞離家出走那一次後，就不這麼想了。」
以前，他替蘇離、湯薇他們頂罪，替他們擋事，他們會感激他，會說一定要回報他。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為別人做事還會換來生氣、憤怒、眼淚，只因為……她怕他自甘墮落，怕他坐牢。
被在乎。
第一次感受到被真切地在乎著，是因為她。
鹿之綾輕笑一聲，繼續吃手裡的飯糰，邊吃邊道，「薄妄，你的終點還長，路上不會只有蘇離、湯薇這些自私薄情的人，肯定還有別的溫暖在前面等著你。」
「小家長又在教育我了？」
阿唐看她一眼，眸光極深。
說的跟告別似的，他不需要別的溫暖，只要她在就行了。
「你記住我的話就好了。」
鹿之綾道，將難吃的飯糰全部吃下去，「薄妄，以後等我們有錢了，就來資助一下這裡的孤兒院吧，好好整頓，避免更多善良的小孩遭遇欺凌。」
「……」
他們還在逃亡，她就在想他們發大財的事了。
他頷首，「行，等我們有錢了，就來資助孤兒院。」
「嗯。」
「那現在可以回去了麼？」阿唐道，外面的天真的黑了。
「回。」鹿之綾跟著站起來，然後張開雙臂，「累了，背我。」
「……行，大小姐。」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來，鹿之綾立刻攀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脖子，「走，薄妄。」
「你換個稱呼。」
阿唐背著她往前走，有些不爽地說道。
「為什麼？」
「……」
他怕他聽著聽著，就對薄家有好感了，對這個名字也喜歡上了。
算了。
喜歡叫就叫吧。
阿唐沒再說什麼，就這麼背著她一路往回走，什麼交通工具都沒坐。
偶爾他見到熟悉的地方，想到一兩件往事還會主動講給她聽，不管是什麼好笑的，還是沒有尊嚴的往事，他都能在她的嘴裡聽到最柔軟的話語。
這個北港，看著越來越不討厭了。
……
回到小旅館，兩人先後沖了澡。
阿唐以為她在外面逛那麼久肯定會很累想睡，結果鹿之綾的精神特別好，坐在床上非要和他聊天。
「最遲明天下午，我們就得離開這裡。」
阿唐拉過一旁的椅子，拉到床邊坐下來，思考著接下來的逃亡行程，「你會幾國語言？」
「怎麼？」
鹿之綾抱著膝蓋問道。
「要不，我們去國外？」
薄家的勢力再大，手也不可能長到國外。
「……」
他是薄家的長子長孫，這個身份在家族裡的意義比薄棠都貴重，即使到國外，薄家也會不惜餘力尋他。
當年，他在藍山突然失蹤，又被帶到北港的半山腰小村莊，這個落後的環境當年連電視都沒有，小孩又長得快，容貌會變，自然不好找。
現在不一樣。
鹿之綾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只轉移話題，「薄妄，你有沒有喜歡過湯薇？」
阿唐坐在那裡，沒喝水都嗆了，「什麼？」
「你和蘇離、湯薇十一歲就在孤兒院認識，到離開到賭場一直都是三個人在一起，蘇離和湯薇談戀愛了，蘇離背叛你，可湯薇找你借錢的時候，你還是去了……」
鹿之綾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真的內心，故作八卦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過她呀？」
「好好的問這個做什麼？」
阿唐拿起一旁的水杯，連喝好幾口。
「有點好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聊聊唄。」鹿之綾問他，「湯薇長得好看嗎？」
阿唐看向她，她歪頭面向他，一頭長髮柔順地垂下來，面容白淨，五官脫離少女的稚氣後越發清麗動人。
好看。
他在心裡說。
「怎麼不說話？難道被我說中了，你其實很喜歡她？」
鹿之綾問道，聲音泄露一絲酸意。
她就說麼，為什麼要對湯薇那麼好，明明蘇離都背叛過他一次，他還巴巴地去上湯薇的當。
「沒有。」阿唐收回視線，低沉地道，「我那時候又沒別人，就覺得朋友一場。」
那時候又沒別人。
那現在有別人了嗎？
「你只把她當朋友嗎？」鹿之綾笑著問道，心裡甜滋滋的。
「現在是仇人。」
阿唐的嗓音掠過一抹寒意。
「嗯。」
鹿之綾笑得更開心，轉著彎地道，「不過，你和她也算青梅竹馬，身邊又沒別的女孩子，這麼多年都沒喜歡上，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呀？」
阿唐盯著她，半晌沒說話，又連好幾口喝。
水見底後，他才發現這水杯是剛剛給她吃藥用的。
「你是不是喜歡比你年紀大的？」
鹿之綾問道。
「沒有。」
這回，他倒是答得很快。
得到滿意的答案，鹿之綾仍不肯罷休，坐在床上，白玉似的腳趾蹺啊蹺，「不喜歡年紀大的，那就是喜歡年紀小的，那你喜歡眼睛大的還是眼睛小的，雙眼皮單眼皮？」
「大小姐，現在是聊這個的時候麼？」
他避開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