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莞爾一笑,輕聲道,「那以後我多去江北,您盯著我,我就不會再發燒了。」
「誒,這才像話。」
丁玉君笑著應道,又去舀粥,忽然她意識過來,勺子落進粥里,皺紋凝結的雙眼驚愕地看向面前女孩有些虛弱的臉,「你說什麼?什麼、什麼叫多去江北?」
「那我和薄妄在一起後,我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江南啊,那不成兩地分居了?」
鹿之綾在老人家面前說這種事還是有些許的羞澀,耳根微微發熱。
聽著這話,丁玉君連忙將粥碗放到一旁,驚喜地抓住她的手,「你跟薄妄好上了?」
「嗯。」
鹿之綾點頭。
好上了,不散了。
「那太好了。」丁玉君喜出望外,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手,「太好了太好了,以後奶奶能常常見你了。」
說著說著,丁玉君的聲音哽了下,眼眶有些濕潤。
「奶奶……」
「奶奶開心。」
丁玉君哽咽著道,「薄妄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裡一直都只有你,他弄出那江南計劃,別人都覺得是他的野心不止步於江北,我一猜就不是,肯定就是為了你。」
「……」
「他回到薄家的這些年,就沒執著過別的。」
「……」
鹿之綾微笑著看丁玉君眼裡的淚光,騰出去手去握她的,輕聲道,「等薄妄這次出院,您和爺爺去我家住一段時間吧,你們都沒去過呢。」
「好啊。」
丁玉君滿口答應,「再把小野帶過來!到時你陪我們在江南逛逛。」
真是想想都開心。
「嗯。」鹿之綾點頭,然後道,「我想等我身體好一點就去看看薄妄,不過父親那邊他總攔著。」
「怕什麼,我讓你爺爺去罵他。」
丁玉君立刻道,薄崢嶸在財團說一不二,在家裡還敢把她長孫媳婦給說走了?想都別想。
「那辛苦爺爺了。」
有丁玉君和薄清林給她撐腰,鹿之綾去往薄妄病房的路暢通無阻。
「來來,乖寶貝,咱們繼續喝粥,把身體養好。」
丁玉君再次端起粥,一掃前兩日的陰霾,心情好到不行。
……
鹿之綾又做了一遍檢查,確定自己不會帶病菌給薄妄,才換上一身新的衣服往他的病房走去。
她到的時候,薄妄還在睡覺。
聽說從受傷以後,他就是睡睡醒醒。
病房裡光線明亮,雨後的陽光格外清新溫暖。
鹿之綾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到病床前低眸看過去,這一場變故讓他一下子瘦了許多,眼眶都有點凹陷,蒼白憔悴,唇上冒出一些淡淡的青茬。
輸液滴著進入他分明的青色血管中,修長的手指覆在一串佛珠手串上。
他的手指彎曲,虛虛地攏著手串,像在握著一樣。
鹿之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靠到病床邊靜靜地凝視他的面容,越看目光越柔軟。
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坐太久,鹿之綾頸椎有些酸,她伸手按了按,人往後坐去,剛一動,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有些惺忪地朝她看過來。
「醒了?」
鹿之綾伸出手探過去,將他額前的發往旁邊撥了撥,指尖貼在他微涼的額頭上。
「……」
薄妄躺在那裡,一雙漆黑的眼盯著她,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
「感覺怎麼樣,傷口疼嗎?」
她柔聲問道。
薄妄看著她底的關切,良久扯了扯有些乾澀的薄唇,一開口就是啞到如沙礫般的聲音,「鹿總大忙人一個,還有空來看我。」
他在黃泉路上來回走了一遍,她倒好,現在才來看他。
沒良心。
「什麼?」
鹿之綾愣了下,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和丁玉君說過,怕薄妄擔心自己影響傷情恢復,就沒讓說自己發燒不能第一時間來看他的事。
這還記上了。
一個在她身邊默默無聞陪了幾百個日子的大男人一回真身……就小心眼上了。
她無奈地笑笑,見他狀態還可以便實話實說,「那晚淋雨我有點發燒,怕有病菌傳給你,才沒過來。」
聞言,他的眸光震了震,眉頭微蹙,「現在沒事?」
「現在沒事了。」
鹿之綾的指尖在他額頭上輕輕颳了下,聲音格外柔軟寵溺,「那你能原諒我了嗎?」
「……」
原諒。
他什麼時候敢真正怪過她。
薄妄躺在那裡定定地看著她,幾乎快溺進她的眼神里,他分辨不清那裡是溫柔的雲巔,還是萬劫不復的泥沼。
他連問都不敢問,只是看著她。
「是不是很難受?」鹿之綾有些擔憂地看著他,怎麼連話都不講。
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憔悴發虛,「口渴。」
「好。」
鹿之綾立刻站起來,倒上一杯溫水,把吸管插進去,然後小心地放到他唇邊,「慢慢喝,不要急。」
薄妄看著她,微微張開薄唇,緩慢地吸著溫水飲盡喉嚨里,熨暖胃部。
好一會兒,他停下來。
鹿之綾便將水杯放到一旁,道,「你繼續睡吧,醫生說多睡覺有助於恢復。」
「那你呢?」
他問。
「我就在這裡,哪都不去,你需要什麼就和我說。」
鹿之綾坐下來,沖他盈盈一笑,面容白淨柔軟,垂下的發勾勒溫暖。
她最近對他太好了。
她怎麼回事……
薄妄躺在那裡慢慢閉上眼睛,垂著的手下意識地握了握,握到一顆顆圓潤的木珠子。
他胸口狠狠一顫,有些難以置信地往下看去,隔著隆起的被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手,只能艱難地抓著那串佛珠抬起手來……
是鹿家的佛珠手串。
鹿之綾不解地看向他。
就見薄妄看著手心裡的佛珠手串,眼神都凝住了,呼吸變得極重,一旁監聽心率的儀器跳動得激烈起來。
「這是什麼?」
薄妄猛地看向她,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她,凝出血絲,幾乎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氣。
「你睡迷糊了?你進醫院這幾天不都拿著它?」
鹿之綾不明白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
不知道。
不清楚。
他確實感覺自己握了點什麼令他安心,可是什麼他不知道,每次醒來他都只感覺累,累到連手都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