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振沒想到她會不去,頓時一臉錯愕地看向她,「不去?為什麼?」
那可是三少爺。
平時收個舊物,她都恨不得次次親力親為,現在有三少爺的下落她反而不去?
「我三哥要是還活著今年28歲,經過五年的人事全非,28歲的身形和23歲的真得能一模一樣麼?一樣到您和封潮都一眼就認出來,卻始終都看不到臉?」
鹿之綾轉眸看向他反問。
「……」
封振啞然。
這麼一說,確實是有點問題。
「薄妄現在失聯,我預產期越來越近,這個時候您突然有三哥的下落,這個餌,我不敢咬。」
她理智地說道,聲音卻輕微地顫了下。
「可是,那收藏家說,三少爺同他再見一面就要出國了。」
封振皺眉說道。
「……」
也就是說,她只有這一個機會去驗證,去討一個兄妹團圓的可能性。
鹿之綾把手收回來,安靜地坐在那裡,手指漸漸絞在一起,卻始終都沒有鬆口說去。
封振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他了解鹿之綾,她在意鹿家的一事一物,在意到偏執,更不用說是人了,這樣的消息就算是餌,小姐也會玩命一樣去試一試。
可她卻一口回絕,連試都不想試。
「小姐,你堅持不去是不是有別的原因?」封振問道。
聞言,鹿之綾的目色變了變,垂下的眼睫遮擋住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許久,她道,「我怕薄妄已經死了。」
說完,她的唇色都有些泛白。
薄妄失聯太久,死亡的可能性越來越高。
「那又怎樣?」
薄妄不是個好人,在翡翠灘差點殺了她,這樣一個人死就死了又如何?
「如果他死了,我肚子裡的就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留下的。」她坐在桌前說,一股風吹進後院,寒意鑽進她的脖子裡,很冷。
聽到這話,封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難以理解地看向她,「所以,小姐你連三少爺的下落都不管,就是想最大安全限度地生下薄妄的孩子?」
「……」
鹿之綾有些僵硬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
見她沒有反駁,封振更加震驚,要是鹿之綾說是為了寶寶的安全他都可以理解,可她的意思明明是……必須要為薄妄保全下這個孩子。
封振眉頭皺得緊緊的,但也不忍心說她什麼,便道,「那明天我走一趟。」
他去證實。
「不行,封叔您也不能去。」鹿之綾想都不想地道,「茶樓關門一段時間,在我生產之前,您就住在神山。」
「……」
封振啞然,好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對薄家大少爺不會是動了感情吧?」
怎麼這段時間,一個個都要來問她這個問題?
鹿之綾沒有回答。
封振又道,「他對你不好,他完全沒做到一個老公該做的。」
鹿之綾聽著,半晌,她從桌前站起來,往空無一人的客廳里走去,看向三面牆上掛滿的護身符,目光微黯。
封振跟在她的身後。
鹿之綾一步一步走到牆前,抬起手撥動上面的護身鈴,鈴鐺聲隨著她的指尖作響,聲聲清脆。
「封叔,你說他沒有做到一個老公該做的,可我想的一直就是離開,為什麼還要責怪他沒達到好老公的標準?」
「……」
封振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
「薄妄失聯的這一段時間,我總在回想嫁進薄家的那一刻。」
她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平靜得好像沒有情緒,「起初,我懼怕薄妄這個人,懼怕他的沒有底線,懼怕他的胡作非為,所以我向他撒下彌天大謊。」
她說她愛他,給自己爭取一絲生存空間。
「……」
封振沉默地看向她。
「可後來,我更像是他身邊的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從泥潭裡一點一點走出來,看著他認字寫字,看著他從薄家最黑暗的一個角色走到光明亮堂的幕前,看著他從人人暗中唾罵的財團少爺到統治船運,成為薄氏財團的內定繼承人……」
鹿之綾說著,忽然苦笑一聲,「封叔你知道嗎,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薄妄真的就這麼死了,那他的這碗孟婆湯一定又苦又荒唐,荒唐到我都覺得他可憐。」
「……」
封振有些錯愕。
「他真的……才想好好做個人沒多久。」
明明以後的路他能越走越寬敞,卻還是走不下去。
她可憐他,也替他憋屈。
客廳里十分靜謐。
鹿之綾看著眼前看了無數遍的各種護身符。
「真是可憐,傷成這樣,我看得都心疼。」
「怎麼樣?考慮一下,我一個人走怕寂寞,你陪陪我?」
「我傷重,你懷孕,正好,共赴極樂。」
「鹿之綾,睡一次,老子給你報仇,怎麼樣?」
「你血是甜的啊,鹿之綾。」
「在你眼裡,我真這麼好,真這麼值得費盡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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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碰過別的女人,老婆。」
「鹿之綾,你離了我要怎麼活?」
「一支中性筆,一個洋娃娃,一碗飯,一個包,一個賭場二把手的位置……就可以換來無數解釋,我不想再聽了。」
「我小時候很多事沒做過。」
「我要看著你生。」
薄妄零碎的聲音若有似無地響在她的耳邊,騷擾著她的神經。
不管兩人的糾葛再怎麼樣,他也曾真真切切地救過她、保護過她,而她,從來都不想他死。
良久,她低下頭雙手合十,虔誠禱告。
神明,如果你真的存在,請把所有的庇佑從我這邊轉移給薄妄,我可以自己保自己。
「小姐,既然你做了決定,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封振看向她道,「我只希望,小姐不會後悔。」
鹿之綾聽著,長睫狠狠一顫,薄薄的水光盈在眼眶,「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
萬一三哥的下落不是餌,萬一三哥是失憶了才不認她,萬一三哥真的準備再見收藏家一面就要出國,那以後他們兄妹就再也不可能有重逢的一天……
她其實承受不起這任何一個萬一的可能性。
可最大程度地保證孩子的平安出生,依然是她現在的選擇。
……
第二天夜裡,鹿之綾見紅了,比算的預產期要早一些,但也在正常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