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李明淮便道,「不好意思,大少奶奶,我這邊的人手可能有些撥不開。」
這話也是實話,活死人除了那一個被派去找張老先生的,剩下的全巢出動,都在圍著她轉。
「那就把你放在我這邊的人手通通帶過去找。」
鹿之綾的神色冷下來。
他們一個個真的都不覺得有問題嗎?一旦出事,現在可是找人的黃金期。
就算她現在的想法是多餘的,那找好過不找吧?
李明淮沒想到她會突然冷臉,怔了下,隨後裝模作樣地道,「好的,大少奶奶,我安排人去找。」
其實沒人手了,他就是想聽她的話也不行。
妄哥走時交代過,別說他只是一時不接電話,就是地球大爆炸,他們這群活死人也只能死在鹿之綾身邊,死在她前頭。
……
薄妄一直失聯。
漸漸的,薄家也察覺不對勁,開始派人去找,卻是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兩個星期後,薄崢嶸都急了。
他對薄妄是疾言厲色,有時候更摻雜著因戚雪而生的恨意,但不管怎樣,這是他薄崢嶸的兒子,他不可能允許自己兒子在外面出事。
因此,他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務親自去往藍山區找人。
薄妄失聯的第三個星期,梧桐院籠罩在愁雲慘澹中。
丁玉君吃不下也睡不好,整日憂心忡忡,每日守著電話就等著藍山那邊傳消息來,還怕鹿之綾太難過影響身體,一個勁地在她面前強顏歡笑。
鹿之綾反而怕她撐不住,便讓老爺子薄清林去軟磨破泡,丁玉君終於兌現自己之前的承諾,老兩口一起去花展玩兩天散散心。
姜浮生偷偷摸摸地把家裡的報紙收起來,準備扔掉。
鹿之綾從房間裡走出來在沙發上坐下,看到她的動作便道,「不用這樣,我都知道上面寫什麼。」
薄妄剛成為薄家內定的繼承人,就突然失聯,外面已經是滿城風雨。
現在,已經有謠言說薄妄死了,從山上摔下去,掉深湖裡,被人槍殺,被人撞死……什麼樣的死法都有,網絡上一個個說的好像自己親眼見到一樣。
聞言,姜浮生靠近她,又擔憂又難過,「之綾,你這兩個星期太平靜了,平靜得我有點害怕。」
老太太那麼穩重的人這些天都變得神神叨叨,衝著滿牆的護身符求神庇佑,嘴裡叨咕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這種讓自己好受些的話。
可鹿之綾全然沒有。
她甚至還能平靜地勸說老爺子老太太去散心。
鹿之綾拿開罩在身上的薄毯,看向自己已經足月的肚子,「你看我現在這樣,除了平靜待產,還能做什麼?」
難道她也像薄崢嶸一樣跑去藍山找人嗎?
「……」
姜浮生沒話了。
鹿之綾低眸,淡淡地道,「風雨欲來時,你不管是笑著還是哭著迎接,它都會來。」
情緒阻止不了任何事情。
「……」
姜浮生默默地看著她沒什麼表情的臉,她說得很對,一個快要生的孕婦大悲大慟都是禁忌,可是……總覺得有什麼怪怪的。
「話是這樣,可您不覺得您這樣太冷血了嗎?」
一個冷漠的聲音忽然傳來。
姜浮生一怔,轉頭,就見李明淮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正直直看著鹿之綾,眼裡壓制著很多情緒。
李明淮這些天急壞了,他一開始以為薄妄是正常失聯,後來發現不是,可他也不能去找。
他急,他也自責,覺得都是自己沒跟去的後果,可現在看鹿之綾這樣,他又有些惱她,心中十分窒悶。
妄哥把所有活死人都留給她,她卻連一點著急都沒有。
她不是喜歡妄哥嗎?不是喜歡得要死要活嗎?她怎麼會這麼平靜?
「那需要我哭給你看嗎?」
鹿之綾抬起眼,淡漠地看向他。
「……」
李明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姜浮生看他們這樣,連忙道,「李明淮,之綾只是難過在心裡。」
「我看不出來。」
李明淮咬著牙道。
鹿之綾還是冷淡,看著因背光而模糊了輪廓的李明淮道,「我提醒過你,請你去找人,你說你會安排人手,你安排了嗎?」
李明淮因自責死死攥住了拳頭,「你以為我不想去找?要不是……」
要不是妄哥下了死命令,他怎麼會不跟過去。
李明淮咬緊牙關,還是不想暴露自己,轉身就往外走。
鹿之綾沉默地坐著。
也許是覺得這一場風雨還不夠厲害,午後,一頭白髮的封振就急匆匆地到了神山,一頭扎進梧桐院。
鹿之綾正在後面的小院子裡喝粥,天氣很冷,熱氣騰騰的粥不過幾分鐘就涼了。
而她,還沒喝下兩口。
封振氣喘吁吁地走到鹿之綾面前,拉開椅子坐下來,一臉凝重地道,「小姐,我看到三少爺了!」
「……」
鹿之綾整個人一僵,手中的勺子落進粥里,濺起微不足道的兩滴。
她的呼吸幾乎滯住,定定地看向封振,「你確定是我三哥?你和他說上話了嗎?他知道我在這裡嗎?」
「……」
封振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住,頓了幾秒才道,「沒,沒說上話。」
鹿之綾怔了下。
什麼叫沒說上話?
封振坐下來道,「最近我聽到有個收藏家要出手一幅百里坡的字畫,那是二少爺最喜歡的,我想著去拜訪一下,沒想到那字畫被人買走了,我就追上去,看到那人上車的背影,他手上戴著小葉子手錶,就是三少爺。」
聞言,鹿之綾的心漸漸涼下來,「也就是說,你沒看到臉?」
「可那身形分明是三少爺啊,我認得清清楚楚的,他坐車走了,我沒追上。」
封振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腿。
「……」
鹿之綾安靜地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不過小姐沒關係,那收藏家說,三少爺明天還要去一趟,我們也去就能見到人了。」封振想給鹿之綾一點希望。
鹿之綾聽著,把粥碗放到小桌上,放完以後,她的手按在碗口邊緣,按得用力,用力到指尖泛白。
好一會兒,她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