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一回到房間就將門關上,鎖住。
她背靠著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前面,良久,她抬起手抹掉眼淚,委屈、卑微瞬間消散。
薄妄,太難伺候了。
她被喬陽調戲,她是受害者,他臉不陰不陽的;他跑去和女主演勾勾搭搭,她什麼都不說,只是擔心他的名聲,他臉又不陰不陽的……
他一直在懷疑她,可她能怎麼辦?
難不成,她仗著薄家大少奶奶的身份跟他又吵又鬧抹脖子上吊,他就開心了?他就覺得她是真愛他了?
被薄妄這麼一鬧,鹿之綾根本睡不好。
一直到兩點都沒有睡著,在床上躺得難受。
她起身推開門,習慣地走到南邊露台,這個點,底下的光亮少了很多,整個世界都好像沉寂在黑暗中。
鹿之綾倚著露台,眺望南方。
髮絲隨夜風而動,一股涼意掠過她的皮膚,很冷,但她也不想回房拿衣服,就想這麼站著。
清江的南邊星火寥寥。
墨蝶翅般的長睫下,她一雙眼睛越發乾澀泛紅。
爸爸教她要活得肆意灑脫,可她現在活得越來越小心翼翼,每一步走得都像踩在懸崖邊上一樣。
她低下頭,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只覺得它像一根繩,狠狠繫著她脖子的繩。
她真的能等到平安回江南的那一天嗎?
「還在哭?」
低沉的男人聲音忽然她身後響起。
鹿之綾猛地回頭,眼睛紅得厲害,蒼白而可憐。
薄妄靠在邊上,單手插在褲袋裡,黑眸深邃地看著她。
有那麼委屈麼?
大半夜不睡覺跑露台上來哭。
「沒有。」鹿之綾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眼前的夜色,低聲道,「我就是……就是餓了,想吃海棠酥。」
「餓哭了?」
薄妄有些嘲弄地道。
鹿之綾站在那裡沒動。
薄妄盯著她單薄的背影,薄唇抿了一會,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就走。
「做什麼?」
鹿之綾有些茫然。
又不爽了?
「跟我走。」
薄妄牽著她的手往外走,直直走出大門,將她塞進車裡。
車子行駛在無人的公路上,薄妄單手開車,一手在屏幕上點了下,「哪一家?」
鹿之綾看過去,搜索框裡填的是海棠酥。
他要帶她去買吃的?
「不用去了,我常去的那家店12點關門。」她淡淡地道。
「哪一家?」
薄妄又問一遍,語氣強勢。
「……」
鹿之綾只好伸手點向其中一家,「這一家,但他家真的關門了。」
現在去又吃不到。
薄妄沒理她,繼續往導航上的方向開去。
車子停在暗沉沉的街道。
整條街除24小時的便利店都關門了。
跑車的敞篷被打開,夜風吹亂鹿之綾的頭髮,她從手腕上取下繩圈把頭髮隨意一紮,轉頭看向糕點店緊閉的門,「你看,真關門了。」
薄妄從車上下來,也沒去店門前,就這麼隨意地靠著車門,襯衫的衣擺在夜風中胡亂飛舞,露出一截腰。
他取了根煙咬在嘴裡,拿出手機放到耳邊。
鹿之綾不明白他大半夜的到底要做什麼,好一會,她從薄妄的嘴裡聽到一個冤種的名字。
「聞達,你還沒到?要不要我去接你?」
他的嗓音透著幾分散漫慵懶,聽起來還挺客氣。
10分鐘後。
十來部車急急朝這邊靠過來。
鹿之綾坐在車上愣了下,不由得解開安全帶下來,就見一輛輛車子停在邊上。
聞達管家一邊擦汗一邊帶著人跑過來,「大少爺,大少奶奶,我聯繫了這家店的老闆,做海棠酥的那個廚師回江南鄉下探親去了,所以我找了一些專門做江南點心的名廚過來,行不行?」
聞達邊說邊喘。
鹿之綾看向他身後的一群人,個個都像是被從床上逮起來的,眼神還渾著,拼命往身上套廚師服,扣子系得歪歪扭扭。
「……」
鹿之綾有些頭大,看向薄妄道,「其實我隨便吃一點就行。」
薄妄低頭用食指彈了彈菸灰,說不出的痞,他沒理她,只幽幽地看向聞達,薄唇一勾,「行啊,聞管家發了話,我薄妄怎麼敢不聽。」
聞言,聞達當機立斷掏出手機,「安排私人飛機,對,現在,馬上……沒報備?那就現在報備,我看誰敢不批准!快快快快!」
晚了誰都別想活。
「薄妄,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鹿之綾有些後悔自己說要吃海棠酥,「再說,現在飛過去接上人再飛回來,時間太久,我都餓過了。」
薄妄睨她一眼,又看向聞達,「也是,飛個來回是有點久。」
聞達心領神會,一邊擦腦門上的汗一邊衝著手機那頭喊,「不要江北的飛機了,要江南的!我記得江南姑蘇區有兩架飛機,你立馬找飛行員給我接上廚師飛過來!開玩笑?你信不信你再慢一秒我讓閻王爺跟你開玩笑?」
「……」
鹿之綾扶額,這叫什麼事。
她以前在家裡也沒這麼為所欲為過。
她還想勸勸薄妄,轉念一想,算了,再勸,他怕聞管家把廚師直接吊在飛機上送過來。
兩個小時不到,糕點店的大門敞開,暖黃溫馨的光流淌出來。
一碟香噴噴還帶著暖意的海棠酥擺在桌面上。
鹿之綾不是很想吃,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謝謝。」
她坐在桌前,看著滿頭大汗的聞管家和一臉惶恐不安的廚師,很是尷尬地低了低頭。
「不敢不敢。」
見她這麼客氣,廚師差點給她跪下行個禮。
這活了半輩子也沒見過有錢人開私人飛機接廚師現做糕點的……
鹿之綾訕訕一笑,回眸,正對上薄妄漆黑的眼。
「謝謝你,薄妄,你真好。」
她感激地笑,伸手拿起一塊海棠酥放到唇邊,咬了一口細細咀嚼,道,「好吃。」
薄妄坐在她的對面,視線移都不移地盯著她吃。
見狀,鹿之綾用左手拿起一塊遞給他,「你也吃一塊吧。」
薄妄抬手捏住她的右手手腕,拉過來就著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黑眸始終盯著她,眸色幽深似夜,侵吞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