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鳶默然。
醫院裡的消息傳得很快,看來,他們是都知道了。
為了安撫夏盈盈,她揚起一抹寬慰的笑意:「別哭。」
夏盈盈又掉淚了,許鳶無奈,張開雙臂抱了抱她。
「謝謝你的祝福。」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對她而言,被開除算不得什麼大事。
同事們沉默著,看許鳶若無其事地收拾辦公桌。
把寫滿會議記錄的筆記本帶走,又把用來補充體力的零食分給了和她共事過的大家。
接過許鳶的臨別贈禮,大家越發不舍。
許主任在這家醫院工作了數年,那麼多疑難雜症在她手裡都得到了解決。
院方卻執意要開除她,他們看了都心寒。
哪怕許鳶離職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大家也不想換了稱呼。
「許主任,保重!」
「許主任,憑你的能力,下一份工作肯定不差。」
許鳶掩藏起眼底的苦澀。
眼見著大家都無心工作了,她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
「放心,我只是想去外面進修學習,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回來的。
大家都散了吧,好好工作,讓咱們科室蒸蒸日上,就靠你們了。」
誰料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隨即傳來「撲哧」一聲冷笑。
許鳶愣了愣,目光冷凝在門口的徐願身上。
「你是哪位?進辦公室之前要敲門。」
有人眼熟徐願,看出了她的身份,冷聲斥道。
徐願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盯著被眾同事簇擁著的許鳶,怎麼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洋洋得意:
「進修學習?許鳶,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不就是被炒魷魚了嗎?還拿謊話糊弄人,你當大家都是傻子嗎?」
「你!」
夏盈盈率先反應過來,想懟回去,被許鳶攔住了:
「徐願,別多管閒事。」
徐願似是驚訝,托著下巴笑得格外肆意:「哎呀,我這個人說話就這麼直白,許主任可別生氣——」
她話鋒一轉:「哦,不對,現在可不是許主任了。許鳶姐,你又丟了工作,又被阿澤拋棄了,心情肯定很不爽吧?」
聽到這裡,同事們面面相覷。
他們早就聽說,許鳶有個帥氣多金還體貼溫柔的丈夫。
拋棄……
難道她和她的丈夫離婚了?
眾人的目光一瞬間又回到了許鳶身上。
她依然淡定,唯有顫抖的眼睫出賣了她的破綻:
「不好意思,是我甩了他。」
她一步一步向徐願走來,那雙冷涼的黑眸充滿嘲諷:
「徐小姐,撿別人不要的東西,就這麼讓你高興麼?」
徐願嘴唇一抖。
對面的女人向來冷靜自持,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有攻擊性?
「許鳶,你瘋了啊!」徐願氣不過,便破口大罵。
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唇畔露出一抹譏誚:
「我當然是比不過你這麼會說話,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畢竟你手術能力那麼爛,害我寶寶一次次生病,被炒了魷魚還能說成外出學習,我都替你覺得丟臉!」
言下之意,非但她沒介入許鳶的婚姻,而且許鳶被開除,完全是自作自受!
夏盈盈受不了她再顛倒黑白:
「我說有些女人臉皮怎麼這麼厚啊,插足人家婚姻,勾引人家丈夫不說,還老是把黑鍋推別人身上。
大家都是明眼人,還看不出小三嗎?」
「你胡說八道什麼!」
徐願氣得俏臉扭曲,不曾想許鳶淡淡添了一句:
「一個渣男罷了,離婚正合我意。」
簡單的一句話,無異於在火上澆油。
「沒想到他們真的是那種關係……」
「她怎麼有臉來找許主任的麻煩,見過離譜的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你們說,渣男配什麼來著?果然就該鎖死!」
文化人罵人都是不見髒字的,卻一個比一個罵得狠。
徐願想控制局面,奈何根本沒有人站在她那邊。
她氣得嗚咽一聲,狠狠跺了跺腳,「哐當」摔了門,逃出去。
她一走,辦公室里又恢復了詭異的寧靜。
「許鳶姐,你沒事吧?」夏盈盈把眾人的擔憂問出口。
「我有什麼事?因禍得福罷了。」許鳶拖著拉杆收納箱,故作瀟灑地朝他們揮了揮手,「再見了,大家要加油啊。」
在眾人不舍的注視下,許鳶推門,坐電梯到了醫院大廳。
剛走出去,猝不及防迎面吹來一陣冷風。
她扣好外套紐扣,絲絲縷縷的寒意卻止不住地順著衣服往裡鑽。
好冷。
臨走時,許鳶回頭望了一眼醫院的牌匾,眼底黯然一片。
縱使有再多人為她感到遺憾。
離職的感覺,終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許鳶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坐上公交回的公寓。
她一進家門,屋內的融融暖意包圍了她。
許鳶脫下外衣,才發現不知何時口袋裡被人塞了滿滿的糖果。
不用想,肯定是夏盈盈她們準備的。
她都多大了,還用糖果哄人。
許鳶無奈地笑了笑,隨便摸出一枚拆開糖紙,入口的那一刻,糖果酸澀到讓她麻木的知覺再次恢復。
許鳶眨了眨眼睛,才發現偏偏拿成了檸檬味。
她硬生生咬碎硬糖,酸澀頓時充滿了整個口腔。
許鳶拿起一杯水試圖沖淡這種感覺,望見水杯旁的大號便簽貼。
上面每一頁都按日期寫滿了工作安排。
那是她復工以後,對工作的無限期望。
可是,她的工作,已經沒了。
畢業時,導師曾說過,她適合醫學,有著光明美好的前程。
現在,她的前程已經變得不明朗了。
許鳶咬了咬牙,把標籤貼用力丟進垃圾桶。
視線卻逐漸被水霧模糊。
她無力靠在椅子上,絕望的眼淚滴滴答答掉了下來。
很快就淚流滿面。
她趴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
電話鈴聲就在這時突然響起。
許鳶不想接,奈何打電話的人十分固執,打了兩三遍。
在響了兩次之後,許鳶擦乾臉上的淚水,接通了電話。
「鳶鳶!驚不驚喜,能猜出我是誰嗎?」
那是一個陌生號碼。
許鳶愣了愣,卻第一時間將她猜了出來:
「麗麗,你回來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