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請客的地方,是家燒烤大排檔。
館子裡煙火繚繞,人聲鼎沸,孜然和油脂的氣息撲面而來。
張艷拉著她坐下,取了菜單放在她面前,一臉熱情道:
「別客氣,想吃什麼就點。」
「你點吧,我都可以。」許鳶把菜單還給她,便低頭玩手機。
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來任何端倪。
「老闆,就這些吧。」
張艷點了菜,跟老闆打完招呼,注意力不覺又回到許鳶身上。
明明兩個人都是手術的參與者,對面的女人卻冷靜得很,好像篤定了自己不會被牽扯一樣。
她想,許鳶還真沉得住氣。
她笑吟吟看著許鳶:
「對了,多謝你那天出手幫忙。當時我也不知道她有心臟病,她突然暈倒,還嚇我一跳呢。
還好你反應快把她送去急救,不然,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職業本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許鳶搖搖頭,面上波瀾不驚。
沒贏得她的共情,張艷有點不甘心:
「真是無妄之災啊,今天調查組一直在盤問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故意刺激她,我都快委屈死了。」
她說話時,烤串和錫紙菜都上了桌,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許鳶垂眸。
經歷一整天的操勞,望著眼前油光發亮的食物,她竟然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她淡淡道:
「辦公室有監控,你刺激沒刺激她,調查組一看就能知道。」
「是啊,我又沒有氣她的意思。」張艷點頭贊同,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我還氣著呢,雖說我是主刀,這手術出了事故也不能全怪在我身上啊!
許醫生,你說是吧?」
許鳶垂著眼瞼,不置可否。
張艷把她的神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難道不是嗎?病人六十來歲,術前就身體不好,還有高血壓,泌尿系統說不定本身就有毛病,就因為一場手術,她女兒把一盆髒水潑我身上了……
許醫生,如果易地而處,你心裡肯定也得憋著口氣,不舒服吧?」
聽完她的說辭,許鳶在心底冷笑。
病人在術前早就接受了全面檢查,只要有輸尿管破損之類的,大家一定會重新評估經腹子宮切除的風險。
事實上,並沒有。
而張艷作為主刀,手術操作不當,造成輸尿管受損,還能把責任推到病人身上。
許鳶深深無語:
「等調查結果吧,你沒錯,調查組自然會還你清白的。」
聽罷,張艷急了:
「我打聽過,病人家裡有權有勢,如果他們偏偏要一個替罪羊呢?
許鳶,我敢肯定不是我的操作問題,我們也算老同事了,你可一定要幫我證明清白。」
為了脫罪,手術前還對她惡語相向,轉眼間就換了一副面孔。
許鳶無聲冷笑,掀起眼皮:
「如果調查組問起,我只能保證你沒有故意刺激家屬,別的,我不確定,沒法隨便作證。」
「怎麼是隨便作證?許鳶,你就忍心看我當替罪羊?」張艷試圖打感情牌,「輸尿管修復費用那麼昂貴,就因為我是主刀的,一切都得交給我承擔?」
「調查結果還沒出來就擔心,為時過早了。」
張艷不鎮定了。
她深知,結果出來了,就來不及了!
「這麼說吧,如果你幫我作證,我可以原諒你設計我哥,把他弄出醫院的事。」
許鳶想拿鐵簽的手一抖,差點笑出聲。
她設計張雄?
還需要張艷原諒?
這家兄妹惡人先告狀的功夫,還真是有兩下子。
「我說過了,我對你哥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他搞事,被開除,是他咎由自取,還輪不到你說什麼原諒。
至於你,你想為自己脫罪,那就擺出證據,手術有沒有失誤,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許鳶最後瞥她一眼,起身道: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先走了。」
「許鳶!我請你吃飯,你怎麼好意思啊!」
張艷憤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許鳶轉頭,冷笑:
「我什麼都沒吃,你又怎麼好意思道德綁架。」
大排檔里,女人坐在板凳上,氣得攥緊拳頭。
不幫她作證?
好啊,反正她給過許鳶機會了!
次日,調查組排除一部分醫護人員後,繼續詢問張艷。
「我們發現你在術中,沒有對病人子宮周圍的臟器等進行保護措施,這很可能是造成輸尿管破裂的原因。
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張艷點頭:「我把這項任務交給了副刀,術前就溝通過。」
「也就是說,她的疏忽導致了後遺症?」
「對。」
「那請問,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術前中午,我和副刀發生了一些爭執,我想,副刀沒有對臟器做保護措施,可能和它有關係。」
聽到這裡,調查人員臉上出現了疑慮。
他們低聲溝通了一會,為首的對張艷道:「好,今天的調查到此為止,辛苦你了。」
「沒事,不辛苦。」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張艷滿意地勾起嘴角。
為了弄清真相,調查人員主動找上許鳶,要求她講述那天中午發生的一切。
許鳶如實告知,聽得調查人員皺起眉頭:
「這次事故影響很大,你的意思是,你與張艷因為男女情愛發生爭執,才造成了手術出現紕漏?」
許鳶覺出異常:
「私事並不會對我的工作造成影響,我能拎得清。」
「但是,根據張艷的證詞,她通知過你,術中由你負責保護臟器。
我必須提醒你,由於這項工作沒有做到位,病人才會落下後遺症。」
許鳶霍然起身:
「她在說謊,她沒有通知過。」
調查人員愣住了。
兩個人各執一詞,實在不好判斷。
調查陷入僵局,為破局,調查組把眾人召集過來,說明事由。
護士們紛紛響應:
「許醫生不會意氣用事,她不是這樣的人。」
「當時,張艷衝到許醫生的休息室主動吵架,我聽見了,我可以證明。」
「如果有人懷疑許醫生,那是不是也可以懷疑張艷根本沒有事先通知,而是甩鍋給她呢?」
眾人都偏向許鳶,為她爭辯得正激烈,于晴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