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鐘,醫院瀰漫著消毒藥水的氣味。
許長夏和周跡已經被送進急救室差不多一個小時。
林央央癱坐在急救室門口小聲抽泣。
門對面的姜梨蒼白著一張臉,哭不出眼淚,也發不出聲音。
姜梨對醫院的味道並不陌生,誘發了埋藏在她心底里深淵般的恐懼感。
「媽媽,我要媽媽……」
棠希筠離家出走的第二天,姜老太讓6歲的姜梨在佛堂跪了一宿,時不時用佛珠鞭打她。
「你媽跟男人跑了,不要你了,你跟你媽都是賤種,竟敢作踐我兒子!」
……
「爸爸,我可以睡一會兒再起來做試卷嗎?」
傭人給姜梨測量體溫,姜程冷漠地看了眼體溫計顯示發燒38.5度。
「沒用的東西,把這張試卷做完再去睡。」
姜梨燒紅了一張臉,一邊擦眼淚一邊做題,生怕眼淚打濕了試卷又得挨罵。
分不清是眼淚模糊了視線,還是高熱燒得頭暈眼花,這張試卷她填得一塌糊塗,不僅挨罵,還挨了一頓打。
……
「阿梨。」林央央見姜梨狀態不對勁,扯了扯她的手。
林央央一直認為姜梨是有些心理疾病的,但姜程從來不帶她去檢查,仿佛診療報告上如果出現某些疾病,會成為這個完美的藝術品的污點。
但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心理能正常才奇怪。
這會兒急救室的門被推開,打斷了倆人的對話。
先行推出來的是許長夏,他的頭上綁著白色紗布,英俊的臉還有些血跡,露在被子外的手儘是擦傷。
姜梨心疼得想哭,她迅速回過神,她還不能崩潰,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央央,你在這兒等周跡。」
林央央用力點頭。
她一路幫忙把許長夏推回獨立病房。
「病人輕度腦震盪,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等他醒過來後可能會有嘔吐、耳鳴等狀況,嚴重點會喪失近期的記憶,但是會慢慢恢復,不用太擔心。」
醫生經驗老到,一一安排好才離開病房。
這會兒她拿到了許長夏的手機,先是給他爸打了電話,但因為他爸媽在國外,已經買了最近的航班趕回來,委託許長夏的叔叔趕來醫院,在這之前只能拜託姜梨幫忙照顧著。
電話掛斷,姜梨請的男護工剛好趕到,帶著姜梨安排他買的東西。
「這裡先交給我,你可以去外面的沙發上睡一會兒。」
「好的,姜小姐如果你有事隨時叫我。」
此刻病房很安靜,姜梨用溫水打濕棉花,仔細地給許長夏清理臉上的血跡,隨後聽從醫生的安排,用棉簽沾溫水給他潤一潤唇。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她坐在病床前,輕輕地握住許長夏修長的手。
「許長夏,對不起。」
眼淚像決堤的河流洶湧而來。
姜程警告過她,她沒放在眼裡,因為她沒想到姜程瘋魔到草菅人命。
姜梨驟然收縮瞳孔,想到剛才行兇的人說的話。
「還有白色衣服那女的。」
央央!姜程攻擊的目標不只是許長夏,還有林央央!
姜程連自己外甥女都要下手,何況是許長夏?
她知道自己再留在這裡,姜程一定會再攻擊她在意的人。
姜梨拂去眼淚,忍痛低頭吻了吻許長夏的手,果斷地起身離去。
推開門的瞬間,險些撞上門外的中年男人。
「你是……姜小姐?」
姜梨反應過來,但現狀並不安全,她決定試探一番。
「你好,我是姜梨。請問你是?」
男人氣度不凡,內里穿著中山裝,外搭黑色夾棉風衣,看起來像是體制內的人。
男人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我是長夏的叔叔,剛才我找醫生了解了長夏的情況,已經找熟悉的醫生接手了。」
總歸還是十九歲的孩子,在長輩的安排下,姜梨頓時感到安心,鬆了一口氣。
「好的叔叔。事情因為我而起,我會回B市解決這件事。雖然我不了解許長夏的家庭背景,但想必在溪南還是有些勢力的,拜託你保護好許長夏,如果可以,請也保護我的朋友周跡和表妹林央央。」
姜梨誠懇地鞠了個躬。
許徹頓了頓,他從來沒見過態度這麼誠懇的年輕人,有些驚愕。
他輕聲笑了笑。
「交給我,如果需要幫助請聯繫我。不要讓長夏太擔心。」
姜梨接過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電話號碼,沒有更多的信息。
直覺告訴她這人不簡單,跟許長夏一樣深不可測。
姜梨感激地點頭。
林央央在不遠處看著倆人說話,等許徹進了病房,她才跑到姜梨身邊。
「你要回姜家?姜程瘋了!他連我都要撞,你回去是送死嗎?!」
林央央言語激動,經過的護士不滿地皺眉看她。
姜梨見狀,把她拉到樓梯間。
「周學長怎樣了?」
「送回病房了,外傷比較多,意識是清醒的。」
林央央忍不住又開始落淚。
「他是為了救我……」
姜梨抱住林央央:「都怪我,我以為我跑了,姜程就會放過我。」
林央央再次激動地推開姜梨,緊緊抓住她的雙手。
「他不會放過你的!他會打死你!他就是個瘋子,你怎麼能回去?我求你了……別回去……」
姜梨摸了摸泣不成聲的林央央的頭髮。
「會有辦法的,我得去面對,不能再逃避。」
為了她愛的人。
*
前往溪南機場的路上,她果斷撥通姜程的電話。
以往每次給他打電話總是心存恐懼,這一次她毫無畏懼。
她問姜程:「你是在等我電話嗎? 」
姜程對不再演乖乖女的女兒嗤笑一聲。
「你很久沒給爸爸打電話了。央央還好嗎?走路要小心,誰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有這麼危險的事發生?」
姜梨壓抑下怒氣。
「不會的,因為我現在就回家了。如你所願。」
姜程冷哼一聲。
這孩子,還不知道她媽媽的所作所為呢。
「回來就好,這就是你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