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之前的陌生和刻意比起來,今日兩人的眉眼官司多了一抹肉眼可見的親昵。
「坐吧,自家人吃便飯,偶爾晚些也沒事。」老太太看得眉開眼笑,只當沒看到蘇婉柔一直陰沉的臉色,笑著招呼大家吃飯。
病了許久的容文軒服用了安醫女的藥之後,今日終於有心情和體力同上飯桌,只是精氣神瞧著依舊不大好,看向蘇婉柔的眼神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夫人勞苦多日,多吃一點吧。近日來,你瘦了不少。」
當著眾人的面,蘇婉柔不敢甩臉子,只是對著病弱的夫君也沒個好臉色:「多年來不一直是這麼過來的嗎?你是今日才發現我累瘦了,知道我過得不容易?真是個沒良心的!」
若非容文軒打從娘胎里就病弱,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如今容家怎麼會變成容子燁的一言堂,絲毫沒了他們大房的容身之處?
這些話陰陽怪氣,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她就是要訴說委屈和不甘,讓所有人都吃不好飯。
夏雲若低頭吃飯,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反正蘇婉柔的這一股息邪火是衝著容家所有人來的,遲早要發泄。
若是發泄完之後能及時走回正途,以後還是一家人。
如果不能,只怕後患無窮,日後更要麻煩了。
正在夏雲若思索之際,老太太突然放下筷子,親自給蘇婉柔盛了一碗湯,「你照顧容家這麼多年,里里外外親歷親為,自然是辛苦,我是老了,又不是瞎了傻了,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蘇婉柔看著她慈祥和藹的樣子,像是回到了夏雲若還未嫁過來的時候一樣,不禁抿了抿唇,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娘,我……」
「好了!你心裡有想法,娘知道。只是,凡事要講究一個大局,容家一府榮辱為一體,你是大的,多少包容些子燁和雲若兩個小的,互相學習,互相進步,才能讓容家更加昌盛,你也能一榮俱榮。」
老太太拍了拍蘇婉柔的手,低聲道:「外人的糖衣炮彈,都是裹了毒的,一不小心就是個萬丈深淵,輕易碰不得。」
蘇婉柔愣了一下,沒想到老太太深居簡出,連這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怕是夏雲若告的狀,當即就要解釋,「我沒有……」
「沒有,那就最好。若是有,那也是過去的事了。」
老太太深深的看她一眼,好像什麼都明白,但是又什麼都不說穿,給蘇婉柔留下了最後的體面,「從今以後,你好好經營布莊,讓那些小看你本事的人也瞧一瞧你的厲害,這才是證明自己的正確方式,明白嗎?」
蘇婉柔心中一動,餘光掃一眼淡漠的容子燁、平靜的夏雲若,還有心虛嘆息的丈夫,這才知道自己跟夏晚晴勾結、泄露容府消息的事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可席間還是一片風平浪靜。
這是老太太替她撐起來的平靜局面,也是老太太給她的試探和新的機會。
如若不識趣,她大概不僅連容氏布莊都保不住了,說不定連容家都沒辦法呆了。
「娘,我明白了。」
蘇婉柔抿了抿唇,親自扶著老太太回去坐下,柔聲道,「今日我是有些誤會了,故而脾氣大了些,母親和大家都不計較,是我的福氣!」
她看一眼夏雲若夫妻倆,不冷不熱道:「容氏布莊的生意,我自然會好好打理,如果弟妹信不過,儘管前來指點,畢竟都是為了容家好,我也不會這麼狹隘。」
嘴上說的好聽,那眼神卻極其不友善。
夏雲若放下筷子,淡淡回拒:「嫂嫂對容氏布莊上下的運作十分熟稔,哪裡還需要我添亂?」
「好了,你們倆各管一個鋪子,都要為自己的經營負責。」
老太太安撫蘇婉柔坐下,看向夏雲若不輕不重的指點道:「尤其是雲若,你初掌容氏藥行,又大膽囤藥,一旦行差踏錯,對容氏來說可是個巨大的損失。到時候生意搞砸了,可是要罰的。」
這話多多少少也有警告和安撫蘇婉柔的意思,夏雲若表現得滴水不漏,誠惶誠恐道:「雲若明白,一定盡心竭力將此事辦好,為母親和夫君分憂。」
容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最喜歡夏雲若的聰明識大體,又一碗水端平的誇了幾句。
飯後,各回各屋。
夏雲若一進屋,就迫不及待的看向容子燁:「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方才吃飯的時候,就發覺你有點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容子燁挑起眉,坐下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道:「什麼事這麼著急,倒是很少見你這麼不淡定?」
畢竟,夏雲若可是敢單槍匹馬挑釁小侯爺的人,只不過是看著端莊文靜罷了,骨子裡可是一匹難以馴服的小野馬。
能讓她這麼著急的,大概跟將軍府有關。
夏雲若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就知道容子燁八成是心裡有數,心裡的焦灼不安突然就沒那麼強烈了。
「我想請你幫忙,以戶部的名義放出消息,嚴查民間亂放印子錢的事。」
「放印子本就有違法制,就算戶部不刻意調查,有案子依然可以上報府衙,嚴懲嚴處。」
容子燁扭頭看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這麼多此一舉,到底是想查放印子一事,還是想查什麼人?」
「二者兼而有之吧。」夏雲若低聲過來說了幾句,目光灼灼道,「只需要放出風聲即可,餘下的事,自然有人去做。」
容子燁看著她狡黠靈動的眼神,喉嚨微微滾了滾,「若是我幫你一個大忙,你打算怎麼謝我?」
夏雲若歷經兩世婚姻,並非不諳世事的單純少女,一看這般火熱曖昧的眼神,頓時渾身一麻,有種說不出的火熱和不自在。
上次是藥物作祟,再加上容子燁實在生得蠱惑人心,她才在不知不覺中放下警惕之心。
如今兩人可都是清醒自持的狀態,若是突然要……
夏雲若面頰一紅,下意識站起身,不自在的看向門外,「夫妻之間,不必言謝,這不是夫君說過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