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沈樂綰一臉愕然,她眨了眨眼,懷疑是不是自己麻藥還沒過產生幻覺了。
裴清硯再一次重複,「和我結婚。」
擲地有聲的四個字,像是重鼓擂在她耳膜上,沈樂綰聽清楚了,與此同時心臟也不安分地快速跳動起來。
他說,結婚。
沈樂綰心弦一顫,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指節,可目光觸及裴清硯深邃沉寂的眼眸時,她漸漸回過神,冷靜下來。
「為什麼?」
因為她為他擋了一刀嗎?
裴清硯垂著眼,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他抿著唇,緩緩開口,「我需要一個妻子。」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沈樂綰的心還是微微抽疼了一下,嘴角也一點點凝滯。
「為什麼是我?」
「爺爺很喜歡你。」
在手術室外,他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他非要娶一個妻子,沈樂綰很合適。
爺爺喜歡她,他……也不排斥。
沈樂綰眼睫微顫,原來如此,她在期待什麼呢?
裴清硯語調平緩,讓人聽不出情緒,「和我結婚,契約作廢,你有任何條件,都可以提。」
沈樂綰那顆跳躍的心一點點沉寂下去,嘴角溢出一抹苦澀,條件?
又是一場交易嗎?
裴清硯看著她此刻的模樣,心臟微微一縮,他薄唇微啟,「你可以考慮幾天。」
沈樂綰烏黑的睫羽微顫,在眼瞼處打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好。」
剛做完手術,沈樂綰精神不是很好,傷口的疼痛沒那麼明顯,可人卻昏昏沉沉的。
她強打起精神跟裴清硯說了幾句,此刻有些難受,還有些想吐,看著她面色突然就白了下去,裴清硯眉心微蹙,立馬叫來了醫生。
「這是正常的術後反應,家屬注意些,六小時之後才能吃流食,有什麼問題及時按鈴。」
裴清硯微微頷首,醫生走後,他給沈樂綰掖了掖被角,「先休息吧。」
或許是裴清硯的語氣太過溫和,沈樂綰慢慢地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病床前守著的人變成了顧桑妤。
天邊橘黃色的晚霞映在玻璃上,染上一片暖色。
見沈樂綰睜開眼,顧桑妤眼眶一紅,「你終於醒了,都快嚇死我了!」
沈樂綰朝她扯了扯唇角,笑道,「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顧桑妤聲音還帶著些哭腔,又後怕又生氣,「你自己什麼身體不知道,你還給他擋刀!」
「你知不知道要是那刀再深一寸再偏差一點,你就完蛋了!」
「你是傻瓜嗎?」
顧桑妤一句句罵著,沈樂綰卻只是彎著唇笑。
「你還笑!」
沈樂綰沒輸水的那隻手拉了拉顧桑榆的衣擺,「對不起桑桑,讓你擔心了。」
見狀,顧桑妤也冷靜下來了,在床邊坐下,「你看看你,好不容易要出院了,又住進來了。」
「裴清硯有什麼好的,值得你為他這樣?」
沈樂綰依舊笑著,「我也不知道。」
有些人不知道哪裡好,就是一旦入了心,便再難移出來了。
她也想問自己,可不可以不喜歡了,不在意了,可是情感常常凌駕於理智之上,她也控制不住。
就像看見那把刀的時間,她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人就已經撲上去了。
她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沒遇到裴清硯,她會不會比現在過得好一點。可如果那時候沒遇見他,她也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顧桑妤也就埋怨幾句,「好了,我也就是那麼一說。」
「裴清硯這次表現得還不錯,術後一直守著你,手術同意書也是他簽的。」
沈樂綰一怔,「他簽的?」
「嗯,」顧桑妤點點頭,「也不枉你救了他,還不算是太沒良心。」
顧桑妤陪著沈樂綰坐了會兒,「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晚上讓裴清硯守著你!有事就折騰他!」
「你是為他受的傷,他不得付出一點照顧你啊。」
顧桑妤本來想晚上留下來陪沈樂綰的,可她轉念一想,憑什麼讓裴清硯當甩手掌柜,為他受的傷,就該他負責!
沈樂綰這才想起來問,「那個人為什麼要傷人啊?」
顧桑妤這才把事情簡單的和她講了一下。
沈樂綰沉默了幾秒,故意傷人是犯法的,可是如果一個人失去了最親的人,家裡失去了頂樑柱,天都塌了,又該怎麼活下去呢?
她望著天花板,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
晚上,顧桑妤回去了,裴清硯在病房裡陪著她。
她住的是VIP病房,房裡有兩張床,裴清硯還在另一頭的桌子上處理事情。
等掛掉陳霖的電話後,他才朝著沈樂綰問道,「那個人,你想怎麼處理?」
沈樂綰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他們一家的遭遇值得同情,可他也傷害了別人。
裴清硯定定地看了她兩秒,「好。」
沈樂綰下午一直在睡,現在不怎麼困,傷口處傳來陣陣疼痛,她已經躺了一下午了,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也不能翻身,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她只能強迫自己去想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裴清硯忙完手頭的事情後,就見沈樂綰望著天花板怔怔的在發呆,「睡不著?」
沈樂綰如實道,「有一點。」
「你當時在想什麼?」
裴清硯不解,他想不通為什麼有人會願意為另一個人擋刀,不要命了嗎?
更想不通沈樂綰為什麼要為自己擋刀。
在他心裡,這世上值得他用命去守護的,只有爺爺一個人。
夜幕降臨,病房裡很安靜,沈樂綰咬了咬唇,如果她告訴裴清硯,是因為自己喜歡他,他會不會覺得可笑。
半晌沒聽到聲音,裴清硯看了過去,「沈樂綰?」
沈樂綰閉上了眼,很久,才輕輕吐出幾個字,小到裴清硯都沒聽清,「大概是出於本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