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水簾洞。

  小狐狸花月、布穀鳥青衣、以及犬妖阿寶，望著奄奄一息的老烏龜，眼神中充滿悲痛與不舍。

  它們都是在龜爺爺庇護下成長起來的小妖。

  早已經將老龜視為至親。

  如今，龜爺爺因傷離世，活潑可愛的花月直接沒了聲音，青衣和阿寶，同樣變得鬱鬱寡歡，惟有程龍面色如常。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老龜咽下最後一口氣。

  因為他明白，即便自己出手將老烏龜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不久的將來老龜也會因為其他意外身亡。

  「依照劇情，安葬完花月的龜爺爺，我就該出海訪仙問道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出海十餘年，才能來到靈台方寸山，程龍就一陣頭疼，明明已經規劃好了修行方式，偏要等到拜師學藝後才能執行，太耽誤時間了。

  天命取經人有時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原著中就曾有過這樣一段話……

  【猴王參訪仙道，無緣得遇，在於南贍部洲，串長城，游小縣，不覺八九年余。忽行至西洋大海，他想著海外必有神仙，獨自個依前作筏，又飄過西海，直至西牛賀洲地界……】

  單單一個南瞻部洲，就耗費了近十年，總行程至少十餘年，程龍可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與其如此，還不如安安靜靜的呆在水簾洞感悟法則，過上個十年八載在出海訪仙求道也不遲。

  要麼直奔西牛賀洲，提前拜菩提祖師為師。

  反正就這兩條路，總得選上一條。

  他不可能學猴哥到處遊蕩閒逛，慢慢悠悠的走去靈台方寸山。

  「小月，別太傷心，龜爺爺行善積德一輩子，投胎時，說不定能投入天神道，上天當位神仙。」布穀鳥青衣小聲安慰道。

  這裡除了程龍這個出生才一個多月的石靈，就屬小狐狸花月最年輕。

  身為最年長的清修妖族，青衣覺得自己有必要繼承老龜的意志，庇護不愛殺伐、喜歡清修的小妖。

  「真的嗎？龜爺爺真的能投入天神道？」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神情中透著質疑。

  一旁的阿寶聞言，正色道：「小月，龜爺爺就算不能投入天神道，也能投入人間道、或者修羅道，他絕不可能再入畜生道。」

  「如果龜爺爺真能投入人間道就好了。」

  小狐狸花月雙手合十，默默為逝去的龜爺爺祈禱。

  人乃萬物之靈，天生就適合修行，短短十餘年，就有可能修煉成仙，百八十年修煉有成都算晚的。

  可是百八十年的修行時長在妖族，基本都還是懵里懵懂的啟靈時期，什麼都不懂，只能依照本能行事。

  妖族唯一強過人族的一點，可能就是它們的體魄遠勝於人，一些有著神獸血脈加成的妖怪，還有著天賦神通。

  這時，看了很長一會的程龍，仿佛是想通了，徑直走到三妖面前，道：「我決定了，明日就出海尋仙，你們有誰願意跟我一同出海？」

  「我我我……」花月第一個舉手。

  阿寶緊隨其後，興奮道：「還有我，我也要出海尋仙，只要能尋得神仙，哪怕給他們當狗都行。」

  「你們一個個都太天真了，神仙洞府先不說能不能尋得到，就算讓你們僥倖碰上了，神仙又豈會隨隨便便收你們這些山精野怪當弟子？」

  布穀鳥青衣給興高采烈的一人二妖潑了盆冷水。

  「不論如何，我都要去試試，有些事只有試過才不會後悔。」

  程龍態度十分堅決，出海尋仙的時機到了，他一刻都不想耽擱下去。

  沒有法力傍身的日子，太沒安全感了。

  隨便遇到一位大妖都可能被殺！

  「孫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小狐狸花月緊跟著表態，她的想法非常單純，那就是跟著孫大哥一條道走到黑，即便期間遇險丟了性命也不後悔。

  「我、我得跟著保護小月。」

  阿寶猶豫了一下，眼神也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就你這點實力，還想保護小月？不拖累小月都好了，丫頭有小哥照顧著，根本就用不著你！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留在水簾洞，守住這個家才是正事。」

  青衣自從被程龍救過後，就一直對其青睞有加，來水簾洞的當天，便主動承擔起了清潔工作。

  甚至，她還會採集附近的瓜果、蜂蜜、蟲子，為程龍、花月等人提供吃食。

  「阿寶，青姨說的沒錯，你還是留下比較好，我最多保護一個，去多了確實容易拖累我。」程龍願意帶上小狐狸，那是想給對方一個機緣，只要跟著自己，必定能到達靈台方寸山，拜菩提祖師為師。

  到時花月說不定也能習得長生之法。

  當然了，要是小月沒那個機緣也不怕，就讓花月在方寸山附近住下，學習通天教主的上清仙法。

  截教有教無類，功法適應任何一個族群。

  而且帶上小狐狸，還能讓幕後之人看出自己的牽掛，前期的安全問題肯定不用擔心，甚至幕後黑手觀世音菩薩，都有可能主動跳出來收小月為徒。

  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為了拿捏『擁有軟肋』的程龍。

  ……

  翌日。

  清晨時分。

  程龍將綑紮結實的竹筏推入海中，與青姨、阿寶告別後，便帶著小狐狸登上竹筏，正式開啟尋仙之旅。

  出了海，他們才知道什麼叫做風雲莫變！

  西遊世界的汪洋大海，那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前一刻還是艷陽高照，下一刻就開始烏雲蓋頂，瓢潑大雨那是說下就下，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普通人若是乘坐竹筏出海，怕是走不了十里，就會被洶湧澎湃的浪潮吞沒。

  程龍這位天命取經人，即便有五方揭諦暗中照拂，也是遭了老罪，所幸東海全是淡水，隨時都能打水洗澡，不然天天被雨淋、被大浪沖洗，渾身沾滿鹽漬的滋味可不好受。

  「孫大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上岸啊！」

  不知不覺在海上漂泊了四個多月，激情早已經被磨滅的小狐狸，化形為十三歲的小女孩，軟趴趴的躺在竹筏上，整隻狐都仿佛失去了精氣神，像極了一攤鹹魚。

  「快了快了。」

  程龍其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上岸。

  可他總要給小月一點希望，不然陪伴自己的小狐狸可能堅持不下去。

  這種顛沛流離的苦日子，他也需要一個人相依相偎。

  有時候想想，他還是挺羨慕本尊的，天天呆在媧皇宮，吃香的、喝辣的，什麼事都不用操心，不時施展圓光術看自己的尋仙直播，悠哉的不像話。

  「孫大哥，我記得你一個月前也是這麼說的……」

  小狐狸有氣無力的翻了翻白眼，早知道出海這麼遭罪，她就不舉手了，老老實實呆在水簾洞多好啊？

  有吃不完的桃子、香蕉、蘋果和梨，還有青姨採集的蜂蜜，猴兒釀的猴兒酒。

  一想起花果山上的果子，小月就饞的直流口水。

  「這次是真的快了，你看……」正聊著，前方忽然浮現一片碧綠色的海岸線，程龍頓時眼前一亮，興奮道：「大陸就在眼前。」

  小狐狸順著程龍手指方向望去，果不其然，一眼望不到邊的海岸線映入眼帘。

  看距離也不是特別遙遠，最遲晚上就能划到岸邊。

  「太好了，終於看到陸地了。孫大哥，我們一起劃……」小狐狸興奮的抓起船槳，奮力划水，均勻前行的竹筏速度當場飆升。

  可惜，小月劃了沒一會，就開始泄氣了。

  有道是望山跑死馬，更何況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在海上，船舶的視距一般是3-5海里，即大約6.4公里到10.4公里。在天氣條件良好的情況下，駕駛員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的事物，包括遠處的島嶼、海岸線、其他船隻、標誌物等。

  程龍擁有破妄金瞳能看到更遠，小狐狸亦是化形境的狐妖，他們看到的大陸海岸線，距離自己至少還有二三十公里。

  怎麼都得劃上個幾個時辰。

  花果山位於東勝神洲的邊緣地帶，程龍順著洋流飄去的方向為南瞻部洲，也就是人族最主要的地盤，人口最多、文明最是昌盛。

  同時南瞻部洲，也是道門的基本盤。

  佛教的兩位花唄聖人一直都對南瞻部洲的人口垂涎欲滴，因為只有人口足夠多，才能通過傳播信仰，發展信徒，行功德之事，以便還清提前預支的功德債。

  上個量劫，太清、玉清忙著對付自己三弟，欠了西方二聖的人情，再加上道祖成聖之時，與魔祖羅睺進行大戰毀了西方的地脈，同樣需要償還因果，兩兩相加之下，就有了幫助佛教大興的西遊量劫。

  不過相比前面的幾次量劫，西遊量劫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這點從幕後總策劃人，就只有一個觀音菩薩，便能看出端倪。

  道門、佛門的大佬雖有參與，但也僅限於安排坐騎、童子下凡，阻礙唐僧去西天取經罷了。

  西遊甚至可以看做仙佛們排排坐，分果果的一場遊戲，只是恰好發生在量劫需要爆發的階段，才會被人稱之為西遊量劫。

  所以，抵達南瞻部洲的程龍象徵性的帶著花月，去了幾座有仙人傳聞的名山大川，便一路橫穿到了西海岸，用沿途賣藝攢下的錢財買了一艘漁船直奔西牛賀洲。

  等到二人抵達靈台，僅僅過去不到五年。

  這日，程龍牽著略顯疲憊的小月走在路上，忽見一座高山秀麗、林麓幽深，內心豁然一震。

  「終於到了！」

  程龍喜上眉梢，牽著小狐狸的小手，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山里去。

  「孫大哥，你忽然這麼高興，是因為山裡有神仙嗎？」

  花月不知道孫大哥為何如此高興，可是她看到程龍開心，自個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尋仙問道的四年多，她是眼睜睜看著孫大哥從陽光開朗，逐漸變成沉默寡言。

  過去他們拜訪過太多的名山大川，可卻始終遇不到神仙，一次次的失望累計起來，連她都被打擊的體無完膚，更別提一心尋仙問道的孫大哥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程龍的傷心失落，都是演給幕後之人看的。

  因為，他們之前去過的那些名山大川之上，不僅有神仙洞府，其中幾位的名頭，甚至還非常大。

  如驪山、九仙山、乾元山、泰山等等。

  這些名山大川上的神仙避而不見，自然是因為佛教打過招呼，配合著演戲罷了。

  打心裡就知曉內情的程龍，當然不會因此而感到失落彷徨。

  若不是拜菩提祖師為師，需要經歷這麼一遭，他可能都不會上山找不自在。

  「不錯，我感覺這次肯定能碰到神仙……」

  程龍拉著小狐狸，一步橫跨六七丈，似靈猿在林間飛盪，僅僅兩個時辰，便來到了方寸山的山腳下。

  沒一會，便有一陣悅耳的歌謠自林間傳來。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小狐狸聞言，滿心歡喜道：「孫大哥，山上真的有神仙，我們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別急，先去看看再說。」

  程龍嘴角噙著笑，帶著小月走進林間，走近一看，是個樵夫，正在那舉斧劈柴，動作好不利索。

  擁有破妄金瞳的他，一眼便看出樵夫不是一般人。

  有道行在身，起碼也是一位金仙。

  「老神仙，老神仙……」

  小月可管不了那麼多，拉著程龍就往樵夫跟前走去。

  樵夫聞言，連忙放下手中斧頭，惶恐道：「當不得，當不得，我一麻衣樵夫，怎敢當『神仙』二字。」

  小狐狸雙手叉腰，反問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說出神仙的話來？」

  樵夫看了花月一眼，微笑道：「我說了什麼神仙話？」

  「剛剛我和孫大哥走到山腳，就聽到了『非仙既道，靜坐講黃庭，』那《黃庭》乃是道德真言，普通樵夫哪會這些？」小狐狸一副我很聰明，你別忽悠我的架勢。

  樵夫莞爾一笑，道：「這詞是山上一位老神仙教我的歌謠，名曰《滿庭芳》，你們要找的神仙在山上住著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