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12,飛升派與福音派(國教般)
滾滾濃煙繚繞著火霧,戰火點燃了警戒星的城市。
粗大的管道被烈焰灼燒的噼啪作響,劇烈的爆炸聲中,有著強腐蝕性的工業廢氣席捲著四周。
曾經養育數以億計帝國子民的宏偉巢都,此時已是遍地的廢墟,煙塵滾滾籠罩下來,淹沒了一切未能逃離的事物。
熾熱的火焰捲動著砂礫升騰,足以將肺部燙傷的灼熱煙霧瀰漫在整個城市。
數量最少的黑暗靈族,倉皇的逃離了混亂的戰場,躲避著那片瘋狂的土壤。
對於他們而言,混沌惡魔是瘋子,基因竊取者是瘋子,帝國士兵同樣也是瘋子。
那是瘋子們的狂歡,黑暗靈族與他們相比顯得平平無奇,並未能在那裡占據一席之地。
可數千的黑暗靈族,無論他們逃到哪裡,總能遇見不同的敵人,遭到毫無情理的屠殺。
惡魔們用獠牙與利爪將靈族纖弱的身體生吞活剝,隨後帝國的飛彈飛來,熾熱火焰的爆炸聲響,帶來難以想像的巨大衝擊波。
周遭的一切都難以倖免,牆壁倒塌,廢墟遍地,靈族與惡魔的殘軀同樣在火焰中被攪碎,散落在遍地焦黑的碎渣。
城市中的防禦飛彈序列響起「滴滴滴」急促的急促的警報聲,這片充斥著原始暴力的戰場,強者的咆哮聲,弱者的哀鳴音,彼此交錯,成為戰場上獨特的樂章。
國教牧師站在巨大的鋼鐵戰車上,凝視著這處遍布硝煙與血漿的戰場,此刻這位牧師的身上同樣也是滿身血污,捆綁在權杖上的鋼刺鎖鏈縫隙間,掛滿了破碎的骨骼與血肉。
牧師經過了漫長的殺戮,他不復最初的癲狂與熱血,在血與戰火的打磨下,他的心逐漸如湖水般平靜下來。
「亞空間是地獄,這個宇宙是另一處地獄。」他說,「唯有我主的虛境,才是唯一的淨土。」
「或許,這個宇宙的誕生,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牧師擦掉臉上的血污,口中喃喃自語著。
在這片嘈雜混亂的戰場上,牧師懷著一顆平靜無比的內心,思考起了瘋狂的哲思。
在這份不斷深入的哲思里,牧師紛飛的思緒,忽然沒有任何理由的,想起了不久前虛境內部的一次爭吵。
大約是兩年之前,伴隨著湧入虛境的帝國實體越來越來多,國教內部的某些人,忽然細心地發現,即便是帝皇的天國,這片名為虛境的樂土,也同樣不是完美無缺的。
正如古泰拉的諺語——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虛境內部的能量,也同樣不是無窮無盡的。使用虛境中的能量扭曲現實,這份能量並非是無中生有。
虛境修會所使用的能量,正是來自於對於亞空間的吸取——經過嚴謹的調查後,國教最終發現,所有能量的源頭坐標全部都指向了至高天中,那個有著火焰圓環,並巨大無比的黑洞。
有了這一發現,接下來的情況便一目了然,隨著虛境能量不加限制的使用,以及虛境實體的不斷增多,其所需的能量自然也是與日俱增。
至高天中有著火焰圓環的黑洞實體,影響範圍勢必會隨之擴大。那片有著濃稠黑暗的領域是地獄的邊境,它會在亞空間中不斷蔓延,將沿途的所有存在一一吞噬。
以此來滿足帝國虛境日益增長的能量需求。
虛境廣袤而無垠的空間不見盡頭,而那個有著火焰圓環的黑洞,更是令國教感到了不安。
對於這個黑洞的合理性,對於能量需求以及黑洞增長之間的平衡,虛境內部召開了一次又一次的會議。
但所有的討論,最終都不了了之。
討論變為了爭吵,爭吵變成了對峙,對峙促成了分裂,進而演化成了兩大截然不同,且對立的教會。
——被稱為「虛境飛升教會」的國教高層,貫徹著帝皇的思想,他們認為,人類既然繼承了統御銀河的昭昭天命,作為最優秀的種族,自然凌駕於一切生命之上。
他們認為完全無需在意火環黑洞的存在,並對於銀河中的其它種族,乃至整個宇宙都不管不顧,藉此放任黑洞的吞噬,滿足虛境的能量需求,以此來供養人類對於虛境的需求。
既然人類註定要背負統御銀河的昭昭天命,是最優秀的種族,又何必在意其它生命的死活呢。
——這樣的論調很快受到了虛境實體的普遍接受,但很快,另一股有著不同理念的聲音,也隨之興起。
被稱為「虛境福音教會」的國教牧師,對於「飛升派」的言論嗤之以鼻。
他們同樣遵從帝皇的意志,並認為——人類作為遠勝於神造之物的優秀種族,向整個亞空間乃至整個宇宙播撒福音,也理應是他們的責任之一。
何為福音?
金色的烈焰即是福音,濃稠深邃的黑暗即是福音,終焉的毀滅亦是福音。
福音派認為,國教不應將火環黑洞視為能量的來源,更應該將其視為帝皇的象徵,並確立其獨一無二的神聖性。
在能量需求與黑洞增長的過程中,加速這一結果的到來,為帝皇獻上忠誠。
以頻繁能量使用和常駐虛境為代價,來換取帝皇福音的最快傳播。
並且他們還指出,飛升派只有在面對需求時,才使用虛境能量,是對於帝皇信仰懈怠的表現。
難道沒有需求,就不能使用虛境能量嗎?
並將這種行為視為『自私』的表現。
國教理應對銀河中的一切生命一視同仁,早日讓異端與異形共同在帝皇的福音中感激涕零。
兩個教會的矛盾並非不可調和,但理念的衝突,已令雙方水火難容。
「也許我該考慮加入福音教會了。」活躍在警戒星戰場的牧師,就曾是飛升派成員。
他曾經也認為,福音派在沒有任何需求的情況下,肆意揮霍虛境能量的行為,純屬是吃飽了撐的。
但是如今處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上,他的思想發生了轉變。
「物質領域與靈魂之海皆是苦難地獄,唯有福音中才可尋得永恆的安寧。」牧師虔誠的手捧經文,這一刻,肉眼可見的心靈之火從他的身上陡然亮起。
在火焰的覆蓋中,他感受到虛境的能量源源不斷的充盈著他的身體,心靈之力在不斷轉化,直至他的雙瞳也被這股充盈的能量渲染為純白,更多的,化為實質的心靈之力,從他的眼眶裡流溢而出,在空中散開形成純淨的霧靄。
福音派的牧師,幾乎無論是否發生戰爭,都會每分每秒保持著這樣的超負荷狀態。
過去他一直認為,這種毫無節制浪費虛境能量的行為,不僅辛苦,更是一種顯得蛋疼的表現。
但現在,當他感受到虛境能量充盈全身的快感時,他悟了。
「這是一場神聖的修行。」
他手捧著經文,在戰場上緩步的行走著,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需要他不斷適應體內過量超載的能量,他的足跡踩在戰場的塵土上,每一步都留下燃燒火焰的腳印。
忽然,他猛地抬起頭。
「敵襲!」牧師向身旁的帝國士兵大喊道。
那些凡人士兵立刻扭過頭了,他們看著突然全身冒火的牧師,眼裡露出了可以輕易分辨的茫然。
他們的雷達與偵測器並沒有顯示任何敵人。
哪來的敵人?
有些士兵甚至懷疑,這位牧師是在之前的大戰中,留下了創傷後遺症。
沒有任何預兆的忽然全身冒火,隨後又大喊『敵襲』,確實很符合戰場創傷的症狀。
牧師沒有說話,他依舊在仔細的感受著四周。
過分充盈的能量,沿著他的每一個毛孔溢散而出,這些溢散的能量自然形成了巨大的能量場。
正是因為能量場的存在,牧師才能夠感知到那些完美潛伏的敵人。
可牧師才剛剛下定決心加入福音教會,他對能量場的運用還不夠熟練,必須要全神貫注,才能維持對於敵人的感知。
政委快速跑到了牧師的身前,他剛想要問清楚敵人的確切位置,槍炮的響聲便驟然響起。
數駕鋼鐵飛龍無人機從黑暗處衝出,猙獰的機身噴射出灼熱的子彈,瞬間將牧師所在的區域盡數籠罩。
即便牧師在第一時間,就將虛境能量護盾擴張到了最大,但依舊有許多士兵,不可避免受到了重傷。
慘叫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急忙尋找掩體,可惜他們的血肉之軀,無法與鋼鐵造物比較,子彈擊打在他們身上,迸發出血色的死亡之花。
僅僅是幾次呼吸的時間,牧師所在的小隊就傷亡慘重。
「不要慌張,士兵們,拿起手中的武器,為帝皇而戰!」牧師向鋼鐵飛龍發起攻擊,鼓舞著軍隊的士氣。
反擊的槍聲連綿不絕的響起,鋼鐵飛龍在暗影中咆哮著,引擎聲像是巨龍的低吼。
這些被改造的惡魔造物,在渴望著更多靈魂與鮮血。
但人類的反擊是如此的猛烈,黑暗的天穹都被他們點亮,一架架無人機被擊毀,虛空中響徹起惡魔不甘的低語。
牧師看著惡魔造物的毀壞,臉上沒有任何欣喜,因為在他的感知中,還有更令他感到擔憂的東西。
在沉重的腳步聲中,一隊身披重甲的高大戰士,自黑暗裡走出。
他們是鋼鐵勇士,惡魔原體佩圖拉博的子嗣。
他們也曾為帝國攻陷下一座座堡壘,但現在,他們正向著帝國的軍隊發起衝鋒。
他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凡人們甚至來不及反應,便瞬息之間被其所殺。
牧師所在防線,幾乎瞬間被這支鋼鐵之軍鑿穿。他目睹著這一幕的發生,立刻隨之行動起來。
他手中的權杖燃起了赤色的烈焰,那是毀滅之主的力量。
這權杖來歷非凡,是他選為原體指派到警戒星參與防守任務的主教時,杜克爾賜予他的神器。
一把來自於第二軍團工廠,有著毀滅之力的神器。
「異端,汝等毀滅之時已至!」牧師怒吼著,一躍而出。
落地時,體內超負荷的虛境能量震盪開來,在這片大地上,留下一圈圈蛛網狀的破碎痕跡。
巨大的能量衝擊,讓這裡像是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般。
在他不遠處,六位鋼鐵勇士顯露出了身影。
牧師很清楚,鋼鐵勇士是可怕的對手。
他們有著阿斯塔特修士的強大,又有原初偉力給予的增幅。
在過去的一萬年裡,無論是現實宇宙還是亞空間中,這些異端都是名頭響亮。
但牧師已經下定決心要終結他們。
他在虛境中所學習到的每一種增強技術,此時都在超負荷的推動著,過於強大的力量,讓他軀殼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在這裂痕中流淌出來的,卻並非是血肉,而是金色的能量。
權杖的赤焰越燒越旺,狂暴的能量肆無忌憚的宣洩。
周圍的帝國士兵,此時都有些無法確信面前場景的真實。
他們躲藏在掩體後方,親眼目睹了那位平日裡與他們共同作戰,分享戰利品與食物的牧師兄弟,此刻化身為灼熱不屈的巨大火球,向著六位鋼鐵勇士悍然撲去。
「轟!——」
巨大的火焰爆炸開來,餘波粉碎了城市的廢墟,大地在搖晃。
即便相隔百米的凡人士兵,也必須趴伏在戰場的地面上,才能勉強不被掀飛出去。
短短一個呼吸間,虛境修會牧師攻擊所掀起的巨大的能量爆炸,便將面前的鋼鐵勇士們重重的掀飛出去。
兩位鋼鐵勇士被赤紅色火焰捕捉,這些火焰如長蛇般纏繞在他們的身上,當他們落在地面時,他們的鎧甲已經融化,成為焦黑的乾屍。
另外四名鋼鐵勇士則是重重的摔落在地。
這樣的戰鬥能力,令戰場頓時陷入到寂靜之中。
摔在地面的鋼鐵勇士,露出了宛如同見鬼般的驚恐目光。
從對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牧師的強大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憑什麼?
他們經歷了十九道手術,九死一生才成為超凡戰士。
他們背叛帝國,跟隨原體佩圖拉博投向混沌,這才獲得原初偉力的加持。
可這位牧師明顯只是凡人,他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強大?
這不科學!
面對這超出他們理解的事物,他們小心翼翼的從地面站起,仿佛面對的不是凡人,而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怪物。
無論他們有多麼的難以置信,但戰鬥還是要繼續的。
先幹掉這位牧師再說。
這一刻,鋼鐵勇士們放下了面對凡人的輕視。
這一次,他們才是挑戰者。
帝國的士兵們開始向牧師靠攏,但牧師卻用眼神示意他們退後。
牧師攜帶著赤色的火焰,主動向鋼鐵勇士沖了過去。
經過幾個回合的交鋒後,捆綁著鋼鐵尖刺的鎖鏈打在鋼鐵勇士的盔甲上。
如果是其它凡人,即便他們傾盡全力,也無法用武器打破星際戰士重甲的防禦。
可當牧師的權杖打來時,鋼鐵勇士的眼中卻流露出了濃郁的驚恐。
龐大動能攜帶的物理衝擊,瞬間讓他的動力甲凹陷下去,隨之燃起的赤紅烈焰,更是將他整個人都吞沒其中。
又一位鋼鐵勇士被凡人殺死。
牧師繼續向前走去,其餘的鋼鐵勇士心中驚駭不已,連忙扣動扳機,向這位通體燃燒火焰的凡人開火。
可他們受到原初偉力加持的子彈,擊打在牧師身上卻是如此的軟弱無力。
無法撼動分毫。
牧師依舊堅定且緩慢的向他們走來。
這份無法阻擋的氣魄,令剩餘的三位鋼鐵勇士,意識到他們無法取勝,果斷的選擇了撤離。
牧師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絲毫沒有追擊的打算。
「大人,將異端交給我們追擊吧。」
一直處于震驚狀態的政委,直到戰鬥結束才回過神來,他連忙跑了過來,向牧師申請道。
可他卻註定等不到牧師的回答了。
「噗通!——」
沉重的聲音響起,當鋼鐵勇士的身影徹底消失後,牧師單膝跪倒在了戰場的地面上。
在政委擔憂的目光中,牧師用手中的火焰,在地面上刻畫起一個神聖的符文。
政委認識這個符文所代表的含義——這是帝國信標,他也曾執行過許多次,構建帝國信標的任務。
但是他無法理解,牧師為何要在此刻勾勒出這個符文。
政委的目光哀傷起來,他看到牧師勾勒符文的手指,在不可逆的崩解。
像是碎裂的瓷器般,在空氣散為轉瞬即逝的螢火。
「主教大人,您.」政委的話語中攜帶著巨大的悲傷。
可他的話語還未說完,便被牧師的聲音打斷。
「不必為我感到悲傷,士兵,我將與你們同在。」牧師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
符文在此時刻畫完畢,牧師的身影也隨之徹底崩碎,消散在了原地。
就如同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士兵們沉默的走了過來,他們眼含熱淚,哀悼著牧師的離去。
是了,使用那樣的禁忌之力,又怎會沒有任何代價。
牧師是為了保護他們,才犧牲了自己。
政委擦拭掉眼角的淚花,語氣鄭重的沉聲道,「他叫傑森,來自泰拉虛境修會的高貴主教,他是我們古斯加582團可敬的引領者,是我等通向王座之路的引路人,也是我們放心交付後背的戰鬥兄弟,他」
在政委的聲音中,士兵們回憶起曾經這位主教給予他們的教導與幫助,視線再次不受他們控制的模糊起來。
他們悲傷的情緒凝聚在一起。
即便在亞空間中,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這股匯聚在一起的明亮意志。
也就在這個時候。
在士兵們驚駭的目光中,牧師留下的虛境信標符文,忽然在他們的悲傷中升騰起了不息的烈焰。
這火焰勾勒出三米左右的門戶。
直到看見那道從火焰門戶中走出的身影,士兵眼裡的驚駭瞬間被巨大的喜悅所替代,
「傑森主教,您回來了!」
「王座在上,感謝帝皇再次將您帶到我們身旁。」
「大人,您.」
傑森面帶柔和的微笑,看著戰士們聚攏在他的身旁,他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在場的每一個人。
「迷途的羔羊啊,傻站在這裡做什麼,忘記帝皇為我們劃定的路途了麼。」他微笑著繼續說道,他的目光純白,全身再度升騰起了火焰,
「走吧,讓我們繼續前行,直到耗盡復仇的烈火!」
「是!主教大人!」士兵們齊聲高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