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皇上鳥生魚湯

  韋小寶仔細打量著吳三桂,見他身軀雄偉,一張紫膛臉,鬚髮白多黑少,年紀雖老,仍是步履矯健,高視闊步的走來,心中總是難免生出一絲凜然。

  接著,韋小寶見吳三桂走到公主輦架前,跪倒磕頭,他連忙站在一旁,不聲不響的占了對方一個便宜。

  待他叩拜已畢,才道:「平西親王免禮。」

  吳三桂站起身來,走到韋小寶身邊笑道:「想必這位便是皇上身邊的左膀右臂,智勇雙全的韋爵爺吧?」

  韋小寶請了個安,說道:「不敢,卑職韋小寶,參見王爺。」

  吳三桂哈哈大笑,親切的握住他手說道:「韋爵爺忠心為主,小王久仰英名,快免了這些虛禮俗套,小王父子,今後可要全仗韋爵爺維持,如蒙不棄,咱們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

  韋小寶表面迎合一番後,與對方並轡而行,在前開道。

  城中,百姓聽得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擠得人山人海,競相前來瞧熱鬧,城中張燈結彩,到處都是牌樓、喜幛,一路上鑼鼓鞭炮震天齊響,韋小寶和吳三桂並騎進城,見人人躬身迎接,不禁大為得意。

  吳三桂帶著一行人來到城西的一座阜園當中暫住。

  此處本是前明朝一方大氏族的宅邸,後來被吳三桂收納,在得知公主下嫁的消息後,更是大興土木,將此處修建得煥然一新。

  而這阜園本就崇樓高閣,極盡園亭之勝,此刻翻新一遍後,更顯得大氣堂皇,配得上公主的尊軀。

  吳三桂父子隔著簾帷向公主請安之後,這才陪同韋小寶來到平西王府。

  韋小寶對吳三桂忌憚不已,自然不敢獨行,而是叫上了楊過。

  楊過讓雙兒和風際中在此處等候自己,隨即隻身陪同韋小寶來到了平西王府。

  只見吳三桂的府邸更是輝煌,巍閣雕牆,紅亭碧沼,和皇宮內院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讓。

  廳上早已擺設盛筵,吳三桂麾下文武百官俱來相陪,而欽差大臣韋小寶自然坐了首席。

  韋小寶不敢讓楊過坐到次席去,想到自己皇命在身,此刻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便在身邊留了個位,請了這位大哥坐下。

  對此,楊過也沒有半點矯情。

  吳三桂父子見狀,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並未說什麼。

  酒過三巡,韋小寶笑道:「王爺,聽說你和盛京的寶親王十分相熟啊?」

  吳三桂臉色微微一變,而本就熱鬧的宴廳,也忽然隨之一靜。

  吳三桂老奸巨猾,康熙突然要把妹妹下嫁給自己的兒子,他就隱隱察覺出了對方的意圖,如今韋小寶上來便發問,這也讓他更加確信了小皇帝是察覺到了自己和寶親王的關係,要來試探自己。

  這讓心中天平本來傾向於寶親王的他,忽然又有了其它的想法。

  吳三桂野心向來不小,又豈會甘願做一個偏居一隅的外姓王爺?他手上有十萬精兵,只要時機成熟,便是皇帝的位置也坐得,何必要受人擺布?

  在他看來,康熙勢微,而寶親王蟄伏多年,早已是羽翼豐滿,隨時都有可能將這小皇帝取而代之,他若要選,此刻也只能先投靠其中一方,畢竟萬一滿人聯起手來要對付他,那他可真就插翅難逃了。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先助其中一方滅了另一方勢力,這樣他的敵人也就從兩人變成了一人,自然也就好對付一些。

  寶親王弘曆老謀深算,早在數年前便已經在拉攏他,只是他想謀取更大的利益,這才遲遲沒有答應而已,現下小皇帝騰出手來,知道派人來打探虛實,那他正好也可以趁此機會,與寶親王斡旋一番。

  吳三桂心中一動,已是瞬間理清了思路,決定先向康熙示好。

  「不知韋爵爺從何處聽來的這個消息?」

  韋小寶笑道:「我在燕京可是聽不少官員都在說,就連皇上也曾過問,只是我便在想,你們兩位都是我大清了不得的人物,若私下交往過密,那也不知在搞些什麼名堂,難道是要聯合起來造反不成?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吳三桂瞳孔登時一縮,吳應熊緊跟著臉色鐵青,宴中的百官也均變色。

  只聽韋小寶笑過後,繼續說道:「不過今日我來到王府,見到王爺,才知這一切都是臆想。」

  吳三桂神色稍寧,忙道:「韋爵爺明鑑,定是有卑鄙小人故意造謠誣陷,此等流言,決不可信。」

  韋小寶點頭道:「是啊,我想你和寶親王密謀造反,那也不過是擁他做皇帝,自己能落得個什麼好來?據我看,你這王府富麗堂皇,便是皇宮也不及,而皇上的飯食也向來是我一手經辦,但慚愧得緊,也沒你王府的美味,你做平西王可比做皇上都要舒服得多,與其干冒殺頭的大險,又怎及得上子孫延綿,永享富貴?」

  一時之間,宴廳上下一片寂靜,百官停杯不飲,怔怔的聽著他不倫不類的一番話,心下都怦怦亂跳,而吳三桂更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

  他尋思著韋小寶這話是何意,究竟是他信口胡謅,還是小皇帝特意派他來敲打自己?

  韋小寶見氣氛尷尬,立時活躍氣氛道:「方才在城外一見到王爺,我韋小寶便被王爺這一身的王霸之氣所折服,似王爺這等面相,一臉正氣,在戲文中,那絕對是大大的忠君之臣,我敢相信,王爺絕對是清白的。」

  「待我回到燕京,就跟皇上說,平西王忠君不二,誰也無法動搖,哪怕真有一日寶親王不臣,他也會堅定的站在皇上一邊,你說是不是啊,王爺?」

  吳三桂臉色不由得一變,沒想到韋小寶稀里糊塗的說了一大堆,卻突然要自己在此刻表明忠心,這完全是在公然挑撥他和寶親王的關係,逼著自己站隊。

  略一沉吟後,他道:「皇上英明仁孝,勵精圖治,政治嚴明,百姓無不嘆服,若真有人敢對皇上不利,我吳三桂自當起兵操戈,擁護皇權。」

  這老狐狸……韋小寶心裡暗罵一聲,隨即附和道:「是啊,皇上鳥生魚湯,誰又敢冒犯皇威。」

  吳三桂不禁一怔,隔了一會,才明白他說的是「堯舜禹湯」,不由得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