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秦王困境

  公子,乃是諸侯王公的子女才能夠用的稱呼。

  尚公子這個稱呼,本身就暴露了許多,所以對於白川猜到自己來歷不凡一事,尚公子並不意外,他唯一想要知道的,乃是白川究竟猜到了多少。

  「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夙興夜寐,灑掃庭內,維民之章。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

  白川語氣又是一變,忽而念起了詩來,念完這句詩,他還講述了一番這句詩的出處、意義。

  「這是《詩經-大雅-抑》之中的詩句,在這之前的幾句詩,都是講述國君不修德行,沉淪於酒色,只知吃喝玩樂導致國家潰敗淪亡的教訓,而從這一句起,整首詩的風格卻是驟然一變。」

  「其意思是國家的興盛與否,不應該由皇天來決定,而是由主政者來決定。並不能因為皇天不庇佑國家,就因此而沉淪,國家的興亡之道,在於主政者勤修德行,以身為表率。」

  「公子取這句詩之中的『尚』字,莫不是在以此激烈自己?表露自己銳意進取的決心?」

  白川直視著尚公子,向著他問道。

  聽到白川的話後,尚公子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向著白川問道:「你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

  白川點頭道:「公子的身份並不難猜!」

  「首先,公子自秦國而來,據我所知,秦國當代真正能夠稱得上是公子的只有兩人,而其中一個,已經於一年前起兵作亂而亡。」

  聽到「起兵作亂而亡」這幾個字,尚公子眸中閃過了複雜之色。

  對於那位死去的胞弟,他是既憤怒,又痛心,作為他唯一的弟弟,他對其寄予了厚望,也希望對方能夠傾力幫助於他,卻沒有想到,對方最終起兵作亂背叛了他。

  哪怕對方掀起的叛亂很快就被平定,其人也是死去了,然而每每想到對方,尚公子依舊是痛心至極。

  尚公子旋即又收回了這些雜亂的思緒,向著白川道:「既然你已經知道寡人的身份,那麼不知,你可願入秦為寡人效力?」

  如果說「尚公子」自稱公子的時候,只能代表他身份尊貴,那麼,當他的自稱變成寡人之後,意味著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寡人」即指寡德之人,這是君王、諸侯的謙稱。

  尚公子,正是當代秦王嬴政。

  守在一旁的蓋聶一直聽著白川和嬴政之間的對話,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眸中不由閃現出了異色,早先他初見白川之時,以為白川跟小莊湊到了一起,加入了小莊的流沙組織,後來才知道,並不是,白川所跟隨的乃是姬無夜。

  此番秦王親自招攬白川,若白川肯接受秦王的招攬入秦的話,倒也是一番好事。

  親身在秦國待過之後,蓋聶比任何人明白秦國的強大,這位秦王是何等的英明,對於如今的秦王來說,所欠缺的也只是一個困龍升天的機會罷了。

  白川是他舊友,若能入秦,對蓋聶來說,也是一件令其高興的事情。當然,因為自身性格的緣故,蓋聶卻不會出言去勸說白川。

  嬴政繼續說道:「你雖為韓國大將軍姬無夜的親信,但據寡人所知,姬無夜生性多疑,你長久的待在他的身邊,並不是一件好事。且韓國弱小,就算你跟著姬無夜,登上了韓國的高位,也不過如此。倒不如跟隨寡人入秦,跟隨寡人一道,開創出一番大業!」

  類似的話,早些時候,嬴政其實已經和韓非說過了一遍,但讓他遺憾的是,韓非當場就拒絕了他。

  比起與他攜手一道開創一個九州同貫、六合同風的新時代,韓非似乎更相信自己能夠改變韓國,讓韓國崛起,當然,理想是美滿的,現實是殘酷的,韓非的理想,在嬴政看來是那般的不切實際。

  「陛下如此抬愛白某,白某倒是有些慚愧!」既然嬴政已經自稱寡人,間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白川自然也不會繼續稱呼他為「尚公子」。

  他先是自謙了一句,也沒有正面去回應嬴政的招攬,反倒是問出了另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據白某所知,陛下應該還未加冠親政吧。」

  嬴政的神情驀然一凝,白川此言,說到了他的痛楚。

  他縱有宏圖大志,卻始終欠缺一個機會來將心中的抱負施展出來。

  尚未加冠,意味著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始終只是個未成年人,不算是可以承擔重任的成年人,而沒有親政,則是代表著他眼下也只有著秦王之名,而無秦王所對應的諸多權力。

  所以說,白川此言,是在刻意嘲諷於他,看不起他嗎?

  不過在聽到白川接下來的話之後,他方才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思。

  「算算年紀,陛下也差不多該加冠親政了,然而卻在加冠前夕,於這新鄭,遭遇到了羅網的刺殺,這時間點,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一些。」

  「尤其是,妄圖刺殺陛下的,乃是秦國的羅網!」

  「你想告訴寡人什麼?」嬴政聲音凝然。

  白川沉聲道:「有人,不想讓陛下歸國加冠親政!因為在國都咸陽,找不到什麼好機會,所以陛下私自前往韓國的事,就成為了幕後之人動手的最好機會。」

  「羅網,是秦國的兇器,本該為陛下所有,卻被他人所用,這實在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嬴政的心,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

  白川再一次點到了令其憤怒之處,他意欲招攬白川這等高手,為的,也是羅網這柄兇器被他人所用一事。

  嬴政沉聲道:「但寡人,並沒有死!」

  他逃過了羅網殺手的刺殺,沒有死在新鄭,只要他回國加冠,這筆帳,他會慢慢的找幕後之人去算的。

  「陛下真的以為,幕後之人派來刺殺於你的,真的只有一個驚鯢嗎?」

  「在國都咸陽,陛下居於深宮之中,幕後之人很難找到機會動手,但當陛下離開咸陽之後,看似是臨時脫離了深宮這處囚籠,其實也是離開了安全的環境,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一個驚鯢,實力固然不俗,但在明知陛下身旁有蓋聶這等高手的情況下,單靠一個驚鯢,還是不夠保險!」

  「你的意思是說?」嬴政眸光凝然。

  白川唇角微翹,「在驚鯢那裡,我知道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