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先生，你讓寡人失望了
在秦王政的面前，韓非侃侃而談，他說的很有道理，韓國這些年來明明已經很弱很弱，但夾在各個大國之間卻依舊能夠活的好好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沒有哪一國能夠承受住滅亡韓國所帶來的後果。
當年齊國攻滅宋國，進而一舉打破了天下諸國之間的平衡，促使各國摒棄前嫌，合縱攻齊，直接將齊國打崩。
當年長平之戰後，秦軍攻入趙國，兵臨邯鄲城下，幾近滅亡趙國，但就是在這個時候，魏國和楚國出兵了，兩國所害怕的同樣也是一旦秦國攻滅趙國，即使是其它五國聯手也難以再與秦國抗衡。
當然，現在秦國若是要攻滅韓國自然不會引起天下諸國之間的平衡，因為現在諸國之間已經沒有平衡了，秦國一家獨大，韓國又太弱，秦國即使攻滅了韓國，對秦國的國力提升也有限。
但攻滅韓國卻有著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七國之間是會被滅國的，這會讓另外幾國的君主必須拋棄幻想，直接面對這個現實，一旦諸國的君主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一旦讓諸國聯合起來，秦國的大業就要阻力重重了。
韓非說的道理秦王政當然懂，畢竟他的祖上已經數次試探過諸國的底線了，就在十幾年前，他的父王還試探著能夠攻滅魏國，但卻引發了諸國的聯合，秦國不僅沒能攻滅魏國，反而將多年來在函谷關外經營的力量損失大半。
這樣的可能秦王政怎麼可能沒有考慮，但現在秦王政依舊要這麼做，這並非是因為他無智，也並非是因為他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相反，秦王政雖然擁有著最強大的秦國，但他卻並不狂妄，在有需要的時候，秦王政可以做什麼事情。
在另外一個時空中，當秦軍兵敗楚國之後，他能主動登門向王翦認錯，就足以證明他的心胸，秦王政是一個驕傲的人，但卻不是一個狂傲到認不清自我的人。
秦王政決意攻滅韓國，並非是臨時起意，而是已經謀劃許久了。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使計促成秦魏聯軍攻打楚國，致使魏國徹底與楚國交惡，他為了這一天，不斷攻打趙國以削弱趙國力量。
同樣是為了可以攻滅韓國，秦王政費盡心思讓齊國分裂，以田建牽扯楊崇的經歷。
可以說，為了能夠攻滅韓國，秦王政已經從外部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韓非所說的那種情況絕對不會出現。
但是韓非還是要這麼說，是因為以韓非的智慧看不到這些嗎？
秦王政是不相信的，在他的認知中，韓非的能力更在李斯之上，在秦國的朝堂上，無論是王綰還是李斯他們，比之韓非都多有不如，況且，秦國這兩年都做了什麼事情，他也沒有瞞過韓非。
韓非絕對不可能不知道秦國對攻滅韓國之事早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可謂是志在必得。
但是韓非還要如此說，其中的原因是什麼，並不難想像，一切只不過是因為私心而已。
「秦軍的大軍已經調往三川郡，不可能再撤回了。」聽著韓非的理由，秦王政壓下了心中的殺意，他決定再給韓非一個機會。
畢竟韓非是少有的能夠明白他的雄心壯志的人。
「大王，滅韓對於秦國來說實在是弊大於利啊。」韓非還想再為韓國掙扎一下。
「若是只是為了所謂的利益，那秦國乾脆什麼也不做就好了，先生，你是知曉寡人的平生之志的，滅國是秦國必須走出的一步，韓國只是恰好運氣不好，距離秦國最近而已，並非是寡人可以針對韓國，只是天意如此罷了。」秦王政道。
韓非有心辯解，但一時卻是詞窮，因為他也知道秦國滅韓這件事情，其實算不得錯誤，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正確的一個決策。
諸國對韓國被滅的反應到底如何，也是秦王政需要了解的。
秦國若是第一個針對的目標是趙國，說不得會引起諸國的兔死狐悲之感，但韓國被滅，卻也有可能引不起什麼波瀾來，畢現在的韓國實在是太小、太弱了。
秦國若是滅了韓國，另外幾國說不得回想韓國被滅只是因為自己太小太弱了，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例外。
作為聰明人，折迭道理他知曉，他也知曉韓國以及自己即將面對著什麼，但有些事情他必須去做，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要嘗試，即使在這個過程中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不是什麼人都能夠隨心所欲的。
「大王……」
韓非還要再勸，卻只聽到秦王政一道冷幽幽的聲音：「先生，你讓寡人失望了。」
秦王政的話這一話失望讓韓非的話戛然而止，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了，韓非依然知曉，韓國的命運已經註定，時至今日，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韓國的覆滅了，他即使有著通天之能，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卻也只是枉然。
「你退下吧。」
秦王政是的聲音斷絕了韓非最後的一絲希望。
韓非只能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咸陽宮，他沒有看到，當他走出宮門之時，李斯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進了宮殿。
秦王政看重韓非的才能不捨得殺他，但李斯的出現卻是讓這件事情多出了變數。
秦王政捨不得韓非去死，但李斯卻是恨不得韓非去死，其間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意義卻是天差地別。
「韓非終究還是太過書生意氣了，他若是走不出自己的書生意氣，他的一切就只能存在於那些書中了。」看到李斯，秦王政如此說道。
李斯本就是人才，而且還是韓非的師弟，愛屋及烏之下，不免就讓秦王政生出了更多的親近之感。
但此時韓非卻又讓秦王政頗為失望，使得他看到李斯之後也是頗為厭惡，李斯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還是在這個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他要走出那一步了，為了自己的未來拼一把，在秦國，只需要一個李斯就夠了，不需要多出一個韓非來。
此時他所說的話就是在提醒秦王政，韓非並非不可取代，一個活著的韓非和一個死去的韓非並沒有什麼區別，只要有韓非留下的那些書就可以了，至於更多的，韓非首先是韓國的九公子。
「有理想的人都是值得欽佩了，既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不能否定像是韓非這樣的人，」秦王政道，他的這些話不像是在回應李斯，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在給自己尋找不殺韓非的理由。
「大王可以讓韓非認清現實。」李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你是說？」秦王政聞言心中不由一動，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韓非身為韓國九公子，自幼養尊處優慣了，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圍著他運轉的，以至於他總是過高的估計自己。」李斯此時賣起自己的師兄來可謂是毫無保留。
「是要讓他認清一下現實才是。」秦王政沉吟著，心中已經有了主意，現在的他迫切的想要改變韓非的意志，他要將韓非改造成自己想要的那個韓非，他秦王政可以征服天下，不可能征服不了一個韓非。
不久後，一隊咸陽宮的侍衛在趙高的帶領下來到了韓非的府中，然後，韓非就被這些人帶進入廷尉府的大牢之中。
對於自己所遭遇的事情韓非並不意外，但他在秦王政面前說盡各種理由以保韓國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在監牢之中，韓非安心的住了下來，為了韓國，他已經拼盡了自己的一切，未來，無論是韓國還是他都只能聽天由命了。
但是，當張良突然出現在韓非的面前之時，韓非平靜的心態被打破了，這個時候，張良怎麼可能出現在秦國的監牢之中？
「子房，你怎麼會？」韓非看著面前的張良，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即使他算是天下間少有的聰明人，此時看到張良，也是難以明白到底算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到底還是到了這裡。」張良看著哪怕身處監獄，氣色依舊不錯的韓非，在心中稍安的同時，更多的還是心疼與無奈。
韓非明知道那樣做是危險卻偏偏要那麼做，若不是有楊崇的提醒和幫助，他們這些人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韓非了，這讓張良對楊崇更多出了幾分感激。
可以說，現在的韓非有多慘，張臉對楊崇的感激就有多重。
「怎麼？難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成？」韓非本能地還想調侃兩句，但一看到張良凝重的神色，再想到這裡是秦國的監牢，張良能夠出現在這裡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艱難，其中的情誼讓他調侃不下去了。
「你不該來的，秦國不是韓國，可謂是龍潭虎穴，而且，我現在雖然慘，但應該還死不了。」韓非接著道。
夏季在他的處境看似悽慘，其實還算不錯了，秦王政沒有第一時間殺他，而是將他投入監牢，本就說明了秦王政的某種心態。
「將自己的生死寄託於他人的一念之間，這難道不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嗎？」張良卻不看好韓非的樂觀。
「這話好像是我說過的。」韓非臉色一苦，這計劃他反駁不了。
「秦王政或許沒有殺你的心思，但別的人卻是未必，秦王政現在將你投入監牢，本就說明他現在的心態是搖擺的，這個時候，他若是再聽了誰的讒言，你的性命可就難保了。」張良道。
「我在秦國有人。」韓非道。
「這個人是你的師弟李李斯吧，齊王曾說過，真正會要你命的人不是秦王政，而是李斯。」韓非道。
「齊王？楊崇，你與他有聯繫？現在紅蓮是不是已經嫁過去了？」聽到『齊王』這就遙遠的稱呼，在韓非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楊崇的身影，現在的楊崇還多出了另外一個身份，是他的妹夫。
「齊王給我說過一句話。」張良卻沒有回答韓非一連串的問題，而是接著自己的話道。
「什麼話？」韓非見張良不回答自己，也就只能順著張良的話道。
「韓非與李斯，秦國只需要一個。」張良道，也正是楊崇的這句話才讓張良堅定了前來秦國的決心，通過楊崇的話，他已經能夠把握住李斯的心態了，也明白了李斯有著必殺韓非的決心。
「師弟他，唉！」韓非聞言一聲嘆息，經張良這麼一提醒，他也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以他對李斯的了解，李斯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你必須與我配合，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逃出秦國去。」張良道。
「逃不出去的，韓非逃不出這裡的，子房，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但現在你還是馬上離開的好。」知曉張良的意圖後，韓非卻是勸說起了張良來。
「這一次來我有著萬全的把握，我已經從齊王那裡求得了三劍和三個人，有這三劍和三人，必然能夠將你安全帶離秦國。」張良道。
「子房，你？「韓非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睜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麼？
只見一道身影從張良的身後走出，如果只是如此的話，當然不至於讓韓非如此震驚，但事情偏偏沒有這麼簡單，因為那人竟然頂著與韓非一樣的臉。
「他是？」韓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的這張臉不應該是獨一無二的嗎？
「齊王駕下，墨玉麒麟。」張良主動為另外一個韓非介紹道。
「齊王他的麾下還真是人才濟濟啊！」韓非感慨一聲，當年那個在新鄭和他一起吹牛的人終究已經不一樣了，在他眼睛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在楊崇那裡，卻只是尋常，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一道令下，自有無數人為他效力。
韓非還想說些什麼，墨玉麒麟已經走上前，將身上的衣服扔給了韓非，而他自己則坐回了韓非最初的位置。
而韓非竟然已經變成了張良身後的隨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