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這是一個悲劇
自認輸了一陣的桓齮在惱怒之餘,卻是奮發精神,率軍快速回援鄴城。
他當然知道秦軍長距離的奔襲對戰力的損耗極大,但他卻不在乎,他簡單的認為,以秦軍的戰力,即使經過長距離的奔襲而耗費了大量的精力、體力,但他依舊相信,在野戰中,濟北軍絕不可能是秦軍的對手,他有著這樣的自信,
而且現在的桓齮真的很生氣,很憤怒,從濟北軍出現在戰場上,他就不曾掌握主動,竟然一步一步落入了對方的陷阱。
現在的桓齮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追上濟北軍,然後堂堂正正的拉開陣勢,徹底擊潰濟北軍,他要讓敵人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雕蟲小技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在桓齮的蓄勢進發之中,楊崇已經帶領濟北軍朝著鄴城所在而去。
三日後,當楊崇進駐鄴城東三十里處之時,桓齮所部的秦軍前鋒也已經出現在楊崇的視線中。
「桓齮的速度就是快啊,如此高強度的急行軍,普天之下,也只有秦趙兩國的精銳能夠做到,我們的人還差上不少。」楊崇看著遠方出現的秦軍前鋒,口中多有讚嘆之語。
秦國的強大是全方位的,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運行體系的核心就是軍隊,這麼多年下來,秦國的百姓因為戰爭而改善了生活條件,又因為良好的生活條件使得秦國百姓的身體素質在七國之間可稱第一,而良好的身體素質又是秦軍戰力冠絕天下的基礎。
可以說秦國用百餘年打造的軍隊,絕非楊崇以氪金的方式就能在短時間內追上的。
對此楊崇很清楚,也正是因為如此,楊崇才要招收數千名少年兵,用出大量的金錢給這些少年兵最好的生活條件,從食物在訓練都是如此,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打造出一支力戰秦軍的精銳。
「秦軍能夠讓天下人震怖不是沒有原因的,若非如此,當年的姬無夜也不會醉生夢死,一心只想著當權臣,做窩裡橫的虎了。」墨鴉也是肅然道,軍隊,讓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在軍陣之中,卻是那麼的渺小。
「所以姬無夜只是色厲內荏而已,看似強大,實則已經腐朽不堪,還不如二十年的他強大,面對強者,自當迎難而上,在戰鬥中提升自己,或是在戰鬥中走向滅亡,若是沒有這樣的決心,趁早脫離眼下的道路才是。」楊崇撫劍而立。
戰爭果然是屬於男人的浪漫,楊崇現在已經熱血沸騰了。
在楊崇的等待中,桓齮率領的秦軍在急行軍中迅速完成了集結。
在楊崇觀察著秦軍的軍陣之時,桓齮也在觀察著楊崇所屬的軍陣。
「我之前倒是小瞧了這支軍隊,一年的時間竟然真的讓他調教出一支精銳了。」駐足於陣前的桓齮見對面的軍陣嚴整,哪怕大戰已經一觸即發,卻不聞絲毫的嘈雜之聲,心中對敵軍的整體實力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
此時濟北軍在桓齮的眼中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雖然不見動靜,但力量卻已經蓄到了極致,只需一聲令下就可以綻放出石破天驚的力量。
這樣的一支軍隊,已經堪稱精銳,但這樣的一支精銳,卻只是一支成軍僅有一年的軍隊。
「不過也僅此而已,百年來,我們秦軍擊潰了一個又一個的對手,韓軍、魏軍、趙軍、齊軍、楚軍,哪一國的軍隊沒有被我們擊潰?強軍?呵!那是他們沒有遇到我們。」桓齮自語道。
他不會輕敵,但也不會將敵人太當作一回事,若是遇到一個勁敵他壓力沉重的話,那是對秦軍這麼多年浴血奮戰的不尊重。
是日,秦軍與濟北軍戰,兩軍鏖戰半日,濟北軍戰不利,退兵十里。
次日,再戰,濟北軍又退二十里。
第三日,再戰,濟北軍復敗。
第四日,漳水前,濟北軍已是退無可退。
「這是一個好地方。」楊崇看著身後與身前的漳河,目光悠遠,一點也沒有連戰連敗的失落,有著的只有從容。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相對於楊崇的從容,看上去極為狼狽的墨鴉卻是十分無奈。
在戰陣之上,他因為為傲的輕鬆身法根本無用,一個小兵、一支冷箭都可能要了他的性命,戰陣之上,只有將士,沒有殺手。
「我要的就是現在的機會,你可知道我們面前的這兩條河叫做什麼名字嗎?」楊崇指著視線中的兩條河水道。
在大軍之後是一條河,在大軍之前,也有一條河,兩條河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漳水,兩條河在東方十里處匯於一處,化作一條更大的河水,最終消失在遙遠的東方。
在楊崇的了解中,漳水在他前世的那個時空中還有著一個更為有趣的名字:衡水。
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漳水。」墨鴉不知道楊崇在想什麼,只是回答了楊崇的問題。
「這條河有著另外一層意思,它代表著卷,一如即將發生的大戰,數萬大軍在方圓只有二十里的地方大戰,是不是很有意思?數萬人的生死就要在這塊小小的地方決定了。」楊崇道。
「卷?」墨鴉愕然,隨即看向身後的河,在風中倒是捲起了一點水花,但楊崇說的卷似乎又不是這樣的意思。
「好好準備,桓齮要追來了,這位秦國的大將軍已經很暴躁了,我們這次已經不能再逃了。」楊崇道。
過去三日,濟北軍三戰皆敗,但秦軍卻不能盡全功,只能對濟北軍帶來殺傷,卻不能重創濟北軍,而時間對於桓齮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一旦等到趙國攻打燕國的軍隊返回,秦軍再想盡全功就不容易了。
可以說,在過去的三天中,雖然濟北軍每戰皆敗,在秦軍卻也不算勝利,因為秦軍沒有達到自己的戰略目標。
之前桓齮就已經被點燃的火氣在過去的三天中已經被激發到了極致,第四戰,桓齮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濟北軍安然從戰陣之上走脫了。
而巧合的是,楊崇也不打算再與桓齮有第五次對決了。
「背水一戰?這個不見有虎的多少勇猛,卻是學了十成老鼠的狡猾的『韓國大將軍』這是要與我們決一死戰了?」秦軍大營之中,桓齮在得知濟北軍依漳水結下大陣之時,卻是笑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樣的道理,熟讀兵馬的人都知道,而眼下濟北軍背靠漳水結陣,在桓齮的理解中,濟北軍所做的事情就是為了達成這句話。
「難得他們終於有著決戰的勇氣了。」聽著桓齮的調侃,大帳中的副將也是附和道。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中,雖然他們數次擊敗了濟北軍,但卻只能擊敗,而不是擊潰,數次被濟北軍逃脫後,秦軍上下,從桓齮到他,再到普通的士兵,耐心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是啊,難得他們終於有了與我們決戰的勇氣,這一戰,我們絕對不能再讓他們逃脫了。」桓齮道,他的耐心已經雖然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但還有著基本的理智。、
眼下濟北軍退至漳水,雖說不是他的有意安排,但卻是在三次戰鬥中促成的局面。
此時,濟北軍已經退無可退,除了與他們決戰之外,別無選擇,而決戰,是桓齮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明日的戰場被兩條漳水局限在方圓二十里的地方,濟北軍若是還要逃,除非他們游過漳水去,但漳水的水可是不淺,那可不是人能夠游泳的地方。
秦軍苦尋的機會終於來了,當下,秦軍紮下營寨開始休整,為明日的決戰做準備。
是日,天晴,微風,空氣尚涼,正是決戰的好時刻。
漳水的水汽順著微風在兩座軍陣間飄蕩著,有些腥,但卻無人在意,因為不久之後這裡將會被血腥氣所充斥,與之相比,水中的腥味又算得了什麼呢?
在戰鼓聲中,無人關心周圍的環境,在昨日,他們已經將周圍的一切都看膩了,若是今日過後,他們還能活著,自然還會看到,若是活不了了,那就只能埋屍於此,對周圍的一切就更談不上陌生了。
「進攻。」隨著令旗麾下,秦軍主動發起了進攻。
在秦軍進攻的號角中,濟北軍軍陣之中卻是毫無動靜,有著的只有沉悶的呼吸聲,戰爭,他們已經經歷過了,死亡,這些年他們也經歷過了,眼下只不過又是一場重複的戰爭而已。
他們不需要思考更多的東西,只需要將各自在去年集訓之時所掌握的技巧發揮出來就可以了,他們個人決定不了一場戰爭的成敗,他們能夠做到的只有拼盡個人的全力而已。
戰爭的成敗是將軍需要考慮的事情,士卒只需要做好士卒能夠做好的事情就可以了。
一方是戰意高昂,勢如烈火,一方是沉靜如水,無波亦無瀾。
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中,第一線士卒的兵器已經發生了碰撞。
站於高台之上的楊崇俯瞰著整個戰場,這一次他沒有選擇衝鋒陷陣,而是成為了真正的統帥。
之前他需要衝鋒陷陣是因為這是一支初成的軍隊,但現在卻不一樣,經過了數次大戰的濟北軍已經成為了真正的軍隊,每一個士卒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士卒已經是真正的士卒了,而由士卒組成的軍隊也已經是真正的軍隊了。
在楊崇的視線中,兩軍交接之處,有著無數的鮮血在綻放,有著生命的破滅,有著歇斯底里的吶喊,有著痛苦的悲呼與呻吟。
但這些都不能動搖楊崇的心神,此時在他的視線中所看到的已經不再是一條條生命,有著的只是兩頭名為戰爭的凶獸。
楊崇的思緒不知覺的已經飄遠了,只覺得整個人的意志都得到了某種升華與蛻變,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但楊崇隨即就驚醒過來,那一瞬間的感覺他已經顧不得了,唯有取得勝利才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事情,至於其它的,都不重要。
眼下,勝利高於一切。
在秦軍比之數日前更加猛烈的進攻之中,濟北軍頂住了,而勢均力敵的戰爭是最殘酷的戰爭,雙方無時無刻都不在消耗著各自的生命。
這一戰,從上午打到了中午,秦軍的攻勢已經減弱,秦軍士卒的體力已經被壓榨到了極限,而濟北軍的傷亡也已經達到了能夠承受的極限,再這麼打下去,不知道是秦軍先要力竭,還是濟北軍會先崩潰。
「濟北軍已經到極限了,雖說他們的極限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但也只能如此,在我秦國的大軍面前,任何精銳都是虛的,普天之下,真正的精銳只有我們秦軍。」已經看到勝利的天枰正在朝著己方傾斜的桓齮終於在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將軍,事情似乎不太對。」就在桓齮準備下令發出最後的一次攻擊之時,副將卻是匆匆忙忙從遠處跑來,一直負責後方的他在漳水之上看到了一支不該出現的船隊。
「你說什麼?」副將的驚慌讓桓齮的心頭不由一跳。
兩軍列陣之時,背水列陣的不僅僅只是濟北軍,秦軍同樣也是如此。
濟北軍選定的戰場正處於兩條河流的交匯之處,呈現出人字形,面積有限,濟北軍背靠一條河流,桓齮為了與濟北軍決戰,選擇了以另外一條河流為背面。
這個決策本無可厚非,難道只有濟北軍敢背水一戰,秦軍就不敢嗎?
桓齮不認為自己這個決策是錯誤的,他若是認為其是錯誤的,就不會發起這場決戰,但現在,但現在在秦軍背後的河流上卻突然出現了船隻,不該出現的船隻。
「這不應該。」桓齮一時間不明所以,但心中的不安卻是越來越重了。
出身秦國的他精通戰陣不假,但在這個時代,人們對戰陣的理解多是陸戰,至於水戰?
自從吳國滅亡之後,已經有太多年不曾出現了,更何況還是出現在大河之北這樣的地方。
桓齮想不到戰爭還能這麼打,竟然還能水陸協同,所以,他要悲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