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樓妓館
陸雲逸二人迅速返回前軍斥候駐地,
一進入軍帳,劉黑鷹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狂喜,激動地在軍帳內來回蹦跳,手舞足蹈。
平日黝黑的臉龐泛起了激動的紅暈,久違的燦爛笑容重新浮現於臉上。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算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喜怒形於色。
陸雲逸卻異常沉著,步入軍帳,靜靜地落座於長桌旁,悠然地倒了碗涼茶,輕輕潤濕了唇。
雖然早就預想過有這樣一幕,但真正來臨時,
陸雲逸沒有多少喜悅,仿佛一切順其自然。
他在戰陣一道的天賦自認冠絕慶州,
如今大軍來到此地,在藍玉帳下立功也是理所應當,同樣受藍玉提拔亦是理所當然。
在他知道父親的老師乃劉三吾,
與藍玉同屬東宮後,同為逆黨這個結果便再也無法避免,
除非放棄如今一切,遠走他鄉。
但人就是賤,多年來一直當總旗,心中多少有些懷才不遇,認為上官有眼無珠。
但如今不到兩月,便從總旗至指揮僉事,
如今官位到手,卻又在悲春傷秋。
想到這兒,陸雲逸嘴角出現一絲絲自嘲,將杯中涼茶一飲而盡。
他看向劉黑鷹:「千總大人,莫要再跳了,要地震了。」
「地震?」劉黑鷹面帶詢問。
「地龍翻身.」
劉黑鷹眼中疑惑更甚,不過很快便瞪大眼睛,噔噔噔跑到桌前坐下:
「雲兒哥,我現在是千總了,要不要瘦一些?」
陸雲逸上前拍了拍他那隆起的肚子,
「想減肥啊.別了吧,這皮糙肉厚的,還能多挨幾刀。」
劉黑鷹並非沒有肌肉,而是被那牢牢的脂肪所包裹,看不出來罷了。
聽到這話,劉黑鷹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啊我還要衝陣啊。」
陸雲逸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道:
「前軍斥候只有這千把人,莫說是你,真要到了廝殺之時,我都要上陣砍殺。」
「啊為什麼只有千把人啊,要是有個三五千人就好了。」
陸雲逸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那還叫斥候嗎?乾脆叫先鋒軍得了。」
一聽這話,劉黑鷹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沖沖說道:
「先鋒軍也行啊,左右都是沖陣砍殺,先鋒軍說出去可比斥候氣派多了。」
「先鋒軍大將是定遠侯,咱哥倆雖然有些本事,但跟他比,那還差得遠呢
定遠侯至正十二年就投靠了今上,屢立戰功,奪城不計其數,
這大明東南西北都有人家留下的戰功,咱倆算什麼東西啊,搶人家先鋒軍.」
劉黑鷹眨了眨眼睛,定遠侯王弼他知道,但立了什麼功他真不知道.
陸雲逸單手托腮,繼續說道:
「對了,上一個定遠侯是班超,就是漢朝時收復西域五十國那個,現如今大明朝的定遠侯,比班超也差不了多少。」
「這個我知道,戲文里經常有他。」劉黑鷹恍惚地點了點頭,又興沖沖開口:
「雲兒哥,定遠侯是前軍大將,那也算是我們的上官吧。」
「不是算是..那就是我們的上官,只是定遠侯爺還沒來,我們歸大將軍統籌,
等定遠侯爺來了,我們就要歸他統籌了。」
「那定遠侯爺與大將軍的關係如何?他老人家不會給我們穿小鞋吧」
陸雲逸單手托腮瞥了他一眼,喃喃道:「都是逆黨」
「一黨?」劉黑鷹長出了一口氣,「那還好咱們的靠山依舊管用。」
「軍中還是要靠本事吃飯,蠅營狗苟地走不遠。」
「知道了,知道了」劉黑鷹將腦袋湊了過來:
「雲兒哥,咱們今日剛剛歸營,有兩日休沐,不如我們出去喝兩盅?」
陸雲逸立刻抬起頭,面露嚴肅之色。
劉黑鷹連忙將脖子一縮,眼中閃過一絲害怕:「軍中不能飲酒,我們去外面喝。」
陸雲逸猛地站直身體,用力拍下他的肩膀,
劉黑鷹的五官頓時擠在一起,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大聲怒罵。
但沒承想
「早不說,走啊。」
「啊?」劉黑鷹一愣,噌地站了起來,滿臉興奮,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走走走我再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不到半個時辰,二人便來到了慶州內赫赫有名的青樓妓館滿春樓門前。
已至寒冬,依舊不能阻止滿春樓人聲鼎沸,
陳景義站在門口,身形高大魁梧,絡腮鬍擋住了大部分臉龐,讓其看起來沒有那麼蒼老,
他收到信後就早早等到門前,見到二人前來,連忙笑著迎了上來。
「兩位大人。」
陸雲逸就著青樓妓館昏暗的燈光打量了他一番,輕輕點了點頭:
「陳景義。」
陳景義露出笑容,連連點頭,
一旁的劉黑鷹則小聲說道:「陳兄弟人老實,幫我們辦了好幾次事了。」
此話一出,陸雲逸心中瞭然,臉上的表情也熱絡了一些,
劉黑鷹見狀鬆了口氣,連忙大手一揮,招呼著陳景義:
「走走走,今日升官發財,大喝一通。」
這話不僅陳景義聽到了,就連那匆忙走出大門,風韻猶存的老鴇也聽到了。
「呀,是劉公子啊,可有些日子沒來了,姑娘們都想你想得緊。」
李媽媽是滿春樓當家,歲月仿佛未曾在她身上刻下痕跡,依舊風姿綽約。
她身材高挑,此時穿著一襲鮮艷的紅裙,花紋猶如細水長流在她曼妙身姿間緩緩流轉。
她髮髻高挽,露出光潔如玉的額頭,幾縷青絲垂在耳畔,隨風輕輕搖曳。
她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嘴角一直帶著笑容,向著三人緩緩行來,一舉一動都帶著媚態。
這一幕看得劉黑鷹眼睛都直了,連忙露出嘿嘿嘿嘿,
張開雙手迎接了上去,用力將李媽媽攬入懷中,細細感受一番,
「多日不見,李妹妹愈發美艷了。」
「討厭~叫人家妹妹,羞死人了。不過,劉公子好些日子沒來,奴家都想你了~~」
李媽媽依偎在劉黑鷹懷中,伸出手指在他胸前來回畫圈,
紅唇輕啟,人面桃花,情致兩饒。
目睹此景,陸雲逸內心波瀾起伏,震驚之餘,亦感意外。
這二人何時勾搭到一起去了?
李媽媽這人陸雲逸知道,是前任知州的外室,
但因為去年征討納哈出時辦事不力,被朝廷斬落馬下,
這李媽媽無處可去,便與人合夥在這開了青樓妓館。
劉黑鷹一邊拍著李媽媽的肩膀,一邊安慰:
「我有軍務在身,哪能總來?」
「那今日」
劉黑鷹面露驕傲梗著脖子,用力拍了拍胸膛,又伸出手掌迎向陸雲逸:
「今兒個我哥倆升官發財,特來小聚。」
他露出憨笑,又看向李媽媽,將她的纖細腰肢摟得更緊了一些:
「也來看看你。」
李媽媽露出盈盈笑意,臉蛋兒也紅撲撲的,顯然十分開心。
他擺脫劉黑鷹,慢慢來到陸雲逸身前,面目端莊,緩緩行禮:
「想必您就是小陸大人,民女先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今日一見,果然英姿勃發,名不虛傳。」
陸雲逸想了想,笑著說道:「總聽黑鷹提起你,今日一見也名不虛傳。」
「是嘛?」她的眉梢微挑,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嘴角上揚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聽到這話後,劉黑鷹也在身後豎起了兩根大拇指,兩排潔白的牙齒在黑暗中尤為明顯。
陸雲逸一笑:「那是自然。」
李媽媽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喜悅,臉頰微微泛紅,就這麼笑了起來。
「那兩位大人快快有請,奴家定會找最好看的姑娘前來。」
說著她便扭動腰肢,來到門前朝屋內發出一聲嬌喊:
「姑娘們,你們朝思暮想的小陸大人來啦,快來看呀。」
沒一會兒工夫,門前就擠滿了鶯鶯燕燕,甚至還有一些食客擠到門口,沿著縫隙向外觀看
實在是小陸大人在這慶州城名氣太大,尋常吏員商賈都想與其見一見。
面對此等場景,即便是陸雲逸曾經被千餘人舉目注視,也感受到了一絲絲侷促。
不過很快他便調整過來,昂首挺胸面色平靜地走進這滿春樓,
「小陸大人,我是城北布店的掌柜,聽聞您在北疆戰場又立了功,可喜可賀呀。」
「陸大人,我是衙門的吏員,您年紀輕輕就取得如此成就,讓李某佩服啊。」
「陸公子,竟長得如此英俊」
等等稱呼應接不暇,有攀關係的,有誇讚的,還有那些女子含情脈脈.
倒是沒有不長眼的狗東西出演挑釁,果然強大時身旁都是好人。
對於這些人,陸雲逸置若罔聞,
只有見到相熟面孔時,才會輕輕頷首與其說上幾句,讓人驚喜有加。
不多時,幾人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小院,暖閣敞著大門,已經有香爐在一旁釋放著裊裊青煙。
劉黑鷹這時低聲說道:
「最好的地方,城內的大人就算來了,也進不來這兒。」
「那你.」陸雲逸有些狐疑地看向劉黑鷹。
他嘿嘿一笑,索性也不做隱瞞,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東家是也。」
不過他趕忙說道:「別向外透露,是我爹在北平找了個朋友,用他的名字開的,叫.什麼來著,嘶有點忘了。」
「代持?」
「對對對,就這個。」劉黑鷹面露振奮連連點頭。
陸雲逸滿臉怪異,心中震驚,如此活學活用,他只在劉黑鷹這裡見過。
「我就說李媽媽一女子,怎麼撐得起這一攤子事兒,那你的那些姑娘」
劉黑鷹頓時面露,傲然侃侃而談:
「那些姑娘是真的家中困難,賺夠了錢就不想做了,借我的名字脫身離開,
這錢吶左手倒右手,一分沒花。」
「哎,你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把我都蒙在鼓裡。」
劉黑鷹目光低垂,輕聲細語,似有難言之隱。
「先生向來古板,是我爹不讓說的。」
劉黑鷹說完後招呼著眾人坐下,
當陸雲逸坐下後,眉頭一皺,頓時感覺一股溫熱襲來:
「還有地龍?」
「那是自然,聽說這滿春樓的東家極為闊氣,特意從北平請來的匠人,花費頗多呀。」劉黑鷹撒起謊來,絲毫不加臉紅。
但陸雲逸看了看在場幾人,
李媽媽與劉黑鷹狼狽為奸,自己也剛剛知道了秘密,合著就誆騙陳景義。
隨著李媽媽輕拍雙手,眾姑娘手捧美酒佳肴,裊裊婷婷地步入。
如今已是冬日,她們還是穿著薄紗長裙,露出潔白小腿,就這麼赤著腳踩在地面。
劉黑鷹輕輕挽過李媽媽,目光掃過在場的眾姑娘,聲聲入耳。
「今日雲兒哥官升三級,升任指揮僉事,劉某不才,也在今日升任千總,
特來此地瀟灑,姑娘們莫要客氣,有什麼絕活技藝儘管招呼。」
在場諸位頓時都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人。
尤其是陳景義與李媽媽,
他們是知道的,小陸大人在前些日子才剛剛升官,今日居然又得晉升!
還是官升三級?
劉黑鷹也不差,邁過了最艱難的一道坎,自此便是上位。
李媽媽只是覺得呼吸一促,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臉頰微微泛紅,像是初春的桃花被微風輕吻,腦海中一陣眩暈,就這麼輕輕倒向劉黑鷹,靠在他肩頭,
紅唇輕啟,吐出絲絲溫熱:「將軍~這是真的嗎?」
「將軍?」
陸雲逸的視線剎那間掃了過來,在二人身上來回打,想不到劉黑鷹居然有這癖好。
劉黑鷹腳趾猛地繃緊,連忙躲閃投來的眼神,輕輕拍了拍李媽媽的肩膀:
「自然是真的,升官發財還能有假?」
陸雲逸朝著他搖了搖腦袋,陰險一笑,一副你的秘密被我知道了的模樣。
他向前方站著的諸位姑娘,在其中打量一番,伸出手指向那處在中央位置的白裙女子:
「你,來。」
那女子一襲潔白長裙,裙擺隨風輕輕飄動,裙子面料薄如蟬翼,透出一種朦朧美感,仿佛能夠透過裙擺看到若隱若現的倩影。
裙子的腰間繫著一條細細的腰帶,將她的腰肢勾勒得更加纖細,
明亮的眸子中閃爍著驚喜光芒,連忙邁動步子,跳動著來到陸雲逸身邊,輕輕跪坐下來:
「陸公子,奴家白姬。」
「白雞?好名字。」
陸雲逸笑著點頭,而後看向面露拘謹的陳景義,
見他如此模樣,陸雲逸也不為難他,而是看向前方指向一名身穿綠衣的女子,輕輕招了招手指向陳景義。
那女子盈盈一笑,眼中同樣閃爍著驚喜,連忙邁動步子,來到陳景義身側,甜甜地叫了聲大人。
陳景義面露拘謹,但不知為何,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此行來他是求人辦事,小陸大人如此親和,讓他心中有了幾分激動。
劉黑鷹此刻也揮了揮手:「酒菜放下,其餘人都出去吧。」
那些女子一個個輕咬嘴唇,面露哀泣,放下酒菜後,便戀戀不捨地離開。
劉黑鷹看向陳景義,大聲說道:
「我雲兒哥向來不近女色,今日陳兄弟到來,讓雲兒哥都破戒了,難得呀。」
陸雲逸輕嘆一聲,此刻他才懂得那句話。
你不拿我不拿耿專員怎麼拿。
作為上官,若他不留女子在此,二人定會如他一般。
事已至此,陸雲逸也不再矯情,將那女子倒好的酒碗拿起,爽快一聲:
「來,喝酒.」
夜色瀰漫,時間流淌,酒過三巡,在場幾人都帶上了一些醉意,女子臉上出現薄紅,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
男子臉上黑里透紅,眼神中也帶著幾分朦朧。
直到這時,劉黑鷹指向陳景義,喋喋不休的開口:
「雲兒哥,他是個苦命人啊,你可要幫幫他呀,我劉黑鷹是個心腸硬的,可陳兄弟唉。」
陸雲逸眼中的醉意一點點消散,清明重新占據心神:
「既然是自己人,那便說來聽聽。」
一側的陳景義眼中醉意也悄無聲息地消散,手掌狠狠握起,微微顫抖,面露激動。
「大人.是犬子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