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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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4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眨眼間十日過去,京軍所屬已經陸陸續續趕到大理,

  雲龍州已經完成換防,原本的萬餘名軍卒與杜宇濤被一併調離,

  前軍斥候部以及剛剛趕來的龍虎衛接手雲龍州防務。

  和陽衛、橫海衛接替了永平防務,江淮衛則駐紮在蒙化府。

  如此,京軍所屬徹底接管了大理的邊境防務。

  而原本的軍卒則被分化到了景東、楚雄。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至的寒冷有一點點加劇,白日的大理氣溫適中,

  而一旦到了晚上,濕冷的寒風會讓人難以忍受。

  得益於天氣變化,雲龍州境外也多了一些麓川軍卒出沒,

  大多被在山林中巡邏的前軍斥候部軍卒所斬殺,

  二者你來我往,相互交鋒,從最初的十餘人,慢慢到如今的百餘人,

  若是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總攻方向,

  可能會認為此舉乃是為了牽扯大明,從而不被認真對待。

  而如今,每一次交鋒都被前軍斥候部仔細記錄,並且加以研習,

  很快,陸雲逸發現了麓川軍卒精銳程度的上升,

  從最初的根本無法發現,到後來的你來我往互有損傷,到最後的勝負交替。

  一切一切,都在證明,麓川精銳正在陸陸續續趕來!

  此時,前軍營寨中,

  陸雲逸背負雙手在軍帳內來回踱步,眉頭緊皺,

  龍虎衛指揮使鄧志忠也在這裡。

  他四十餘歲的模樣,身體粗壯,

  圓滾滾的肚子將甲冑撐得滿滿當當,略顯肥碩的臉上帶著凝重。

  他是申國公鄧鎮的遠房親族,執掌龍虎衛多年,跟隨各路大軍南征北戰。

  按理說,雲龍州的防務應當由龍虎衛主導,

  但不論是西平侯府還是都指揮史司都命陸雲逸主持雲龍州防務,這讓鄧志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看到陸雲逸那年輕無比的臉龐後,他總覺得哪哪都充斥著怪異。

  不過他知道陸雲逸的本事,就算是心有不滿也不會顯露,

  二人相處得也還算融洽,

  更何況.此行京軍主官曹國公就在其麾下,

  主官在下官麾下,每每想到這裡,都讓鄧志忠心生荒唐。

  但這幾天的所見所聞以及遭遇,又不得不讓他佩服,

  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確有本事。

  收起心中思緒,鄧志忠嘆息一聲,略帶無奈地說道:

  「陸大人,您就不要到處亂走了,

  看到老夫眼睛都要花了,只要你我守好這雲龍州,其他事不用著急。」

  陸雲逸頓住腳步,走到一旁坐下,

  瞄了一眼杯中茶水,見還有一點殘茶,便將其一飲而盡,

  入口冰涼一直蔓延到腹部,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

  「鄧大人,如今麓川來勢洶洶,精銳越摸越近,

  我等甚至不知對面是何隊伍,領兵將領何人,這仗如何打?」

  經過幾日探查,前軍斥候部一直沒有探查到敵方將領是誰,這讓陸雲逸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鄧志忠倒是顯得毫不在乎,乾笑兩聲沉聲說道:

  「陸大人,咱們是守城之將,

  只要那麓川軍卒打不進來,將領是誰,與我等何干?」

  他看了一眼陸雲逸,覺得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守城都沉不住氣。

  聽到此言,陸雲逸不想與他再說下去,轉而低頭沉思對策,

  如今戰場形態已經就大明立國之時改變了許多,

  跟不上的將領都會被淘汰,

  而只有先人一步的將領,才能得到升官之機。

  國內日漸成平,打仗的地方就那麼幾處,誰去誰不去都有所考量,

  這也就倒逼大明軍伍諸多將領學習新事物接觸火器,主動內卷。

  陸雲逸想要登上高位,躲避禍事,

  必然要走在所有人前面,銳利進取之心不能減!

  深吸了一口氣,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沉聲開口:

  「鄧大人,這雲龍州的守備就交給你了。」

  正要拿著茶杯往嘴裡送的鄧志忠身體僵住,

  猛地側頭看了過去,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急切:

  「陸大人要幹什麼?」

  陸雲逸猛地站了起來,目光銳利:

  「被動防守不如主動進攻,我泱泱大明,怎麼能等麓川來攻?」

  這這這.鄧志忠眼睛瞪大,心內閃過震驚,

  連忙將茶水放到一側,急聲說道:

  「陸大人,如今對於雲龍州外的狀況,

  我等一概不知,如此匆匆行去,可能一去不回,

  我長你幾歲,可否聽本官一句勸,就在這城內待著。

  如今這雲龍州內糧草充足,甲冑眾多,兵源雄厚,

  就算那思倫法親自來攻打,一時半會兒也打不下來,

  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呀。」

  不知為何,聽到此言的陸雲逸心中猛地生出一絲煩躁,

  對於此等既來之則安之的將領,他又無法說什麼,

  畢竟這是大多數將領的真實模樣。

  如今他行事激進,積極進取,反倒是異類,

  這也導致了他與這些將領相處得不那麼愉快,

  反而與那些掌控國家大事的軍候相處得十分融洽,只因他們都是一樣的激進之人。

  深吸一口氣,陸雲逸沉聲開口:

  「我意已決,此事就這般定下,還望鄧大人守好雲龍州。」

  說完,陸雲逸便不再看他徑直轉身離去!

  很快,陸雲逸召集了一眾將領在大帳內議事,

  都督馮誠以及鄧志忠都趕了過來,還有一些城內的守備將領。

  此刻他們與前軍斥候部的將領分立兩側,手裡都有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計劃書。

  看著上面的計劃,一行人面面相覷。

  陸雲逸在中央那巨大沙盤前站定,沉聲開口:

  「此行我軍盡數出兵,騎兵三千,步卒兩千,騎卒一人雙馬。

  首先,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確保行軍安全與迅速。

  步卒隊伍將分為二十個小隊四散而開,

  在前方開闢道路,清理路障、偵察敵情並設置警戒。

  步卒隊員重新混編打散,

  需配備有經驗豐富的偵查小隊成員,確保行蹤不被輕易發現。

  同時,步卒還需負責搭建臨時營地,

  為全軍提供休息和防禦據點,步卒由本將親自領兵。」

  「劉黑鷹,你作為我的副手,隨同步卒前鋒。」

  劉黑鷹目光凝實,猛地站了起來:「是!」

  「至於騎兵部隊,武福六、張玉,你們二人協同指揮,

  利用騎兵機動性,在後方形成一道堅實防線,

  步兵在前時,你們就是後方城牆!

  騎兵將攜帶必要的輜重補給,

  確保全軍後勤無憂,由空餘戰馬攜帶。

  若步卒遭遇敵軍,騎兵應迅速集結,隨時準備戰鬥打亂敵方陣型,力爭殺敵。」

  武福六與張玉同樣站起身:「是!」

  「此行軍務如下:

  一,探明敵方主要兵力集結地點,規模、裝備情況及可能動向,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目標之一,

  諸位做好戰鬥準備,若有機會,

  我等需搶占戰事先手,為後續戰事創造有利戰機。

  二,研究大理城以西地形,

  包括山川、河流、森林、道路等,

  以規劃安全行軍路線和探查策略,為後續戰事提供便利。

  三,可以通過小規模多次交戰,

  分析麓川軍隊作戰風格和可能採取戰術,預測其可能反應與行動,

  並且初步探明敵軍將領,為後續戰術制定提供支撐。

  此行軍務就這三點,諸位保重自身,切勿貪功冒進!」

  陸雲逸聲音鏗鏘有力,在軍帳內迴蕩,

  一旁的文書奮筆疾書,下筆飛快,不停記錄。

  而諸多將領已經在心中思慮起要使用的作戰手段。

  軍帳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陸雲逸走到一旁,拿起涼茶用力飲了一大口,

  沒有理會馮誠等人的震驚詫異,而是看向諸多將領,直接問道:

  「諸位有什麼異議或者疑問,可以盡數說出來,

  戰前會議的目的就是統一思想,及時糾偏,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提。」

  話音落下,馮誠能看到對面的諸多將領都有些異動,

  這讓馮誠大為震驚,他參加過不少軍事會議,

  向來是上官說什麼,一眾將領就應什麼,哪來這般膽子大。

  而率先站起之人也出乎他的意料,是曹國公李景隆!

  這下他有些坐不住了,馮誠連忙伸手制止:

  「曹國公也要隨軍出征?」

  李景隆反應了過來,他還是此行京軍主帥,

  他有些乞求地看了眼陸雲逸,希望他幫幫忙!

  陸雲逸轉過身來,躬身一拜:

  「回稟馮大人,曹國公乃前軍斥候部火槍兵統帥,應一同進兵。」

  馮誠嘴巴來回張合,但也知道雛鷹不經歷挫折生死,永遠也成不了雄鷹,

  便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陸雲逸轉過身來,

  而李景隆則如釋重負,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

  「火槍兵歸於步卒還是騎卒?

  若歸於步卒是否進行拆分?若歸於騎卒,要攜帶多少火器?」

  「火槍兵拆分兩隊,一隊歸於步卒由徐增壽統領,一隊歸於騎卒由郭銓統領,

  所帶火銃兩百,石雷以及震天雷盡數攜帶。

  至於曹國公您,隨軍統領前軍斥候部全局,並給出指導意見。」

  李景隆點了點頭:「我沒有問題了。」

  張玉站了起來,沉聲發問:

  「大人,所帶輜重補給可有要求?

  若是無法攜帶甚至影響騎兵戰力,可否多帶一些戰馬?」

  陸雲逸回答:

  「此行必備軍資為甲冑、兵器、千里鏡、指北針、地圖、信號旗、號角、鼓、糧食、水、藥品,

  其餘一眾軍資應少盡少,

  若實在無法攜帶,可增加戰馬數量,

  此行我軍就糧於敵,應搶盡搶,應毀盡毀,

  此行不僅要展現我大明勇武,還要向麓川表達我大明態度,

  他們敢派人來大理境內,我大明亦可深入,寇可往吾亦可往。」

  「是!」

  錢宏站了起來,沉聲發問:

  「大人,此行我部軍卒盡數歸為步卒,此行跋山涉水,定然兇險萬分,若有損傷如何補充?」

  陸雲逸迅速開口:

  「步卒人數定額兩千,若有損傷騎卒下馬,確保二十個小隊不變。」

  錢宏臉色微變,只覺得身上壓力激增,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

  「是!」

  馮誠臉色不變,眼裡多了幾分讚賞。

  倒是鄧志忠臉色變了又變,這些騎卒可是北征精銳,

  如今就這麼充當步卒死在林里,讓他這個外人都有一些心疼。

  陸陸續續有軍卒站起提出問題,而後陸雲逸解答,

  過程十分迅速,很快兩刻鐘過去,作戰任務以及各部所做已經盡數完備。

  陸雲逸大手一揮:「各自準備,明晚天黑出城。」

  「是!」

  一眾將領拿著手中冊子,快步離開軍帳,李景隆與劉黑鷹留了下來。

  馮誠也慢慢站了起來,看向陸雲逸的眸子中充滿讚嘆:

  「前軍斥候部果然名不虛傳,你這一套東西的確別出心裁。」

  「大人過獎,若是沒有要事,我等先行處理軍務。」陸雲逸沉聲開口。

  「你那幾個作戰任務都不錯,只要完成一個就是大功一件,本官等你的好消息。」

  馮誠臉色沉重,說完便帶著一眾將領離開,軍帳內只剩下了陸雲逸三人。

  陸雲逸看向李景隆,走近了一些,沉聲發問:

  「曹國公,錦衣衛在大理城可有暗探,

  若是有,可有對麓川了解之人?可否為我等帶路?」

  李景隆一愣,眼睛一點點睜大,

  一路行來充實無比,他都有些忘了此事了。

  他連忙在身上翻找,將錦衣衛指揮使的腰牌拿了出來,在手裡來回打量。

  陸雲逸與劉黑鷹眼露精光,死死盯著查看。

  待到李景隆將腦袋抬起之後,

  二人的目光剎那間變得古井無波,像是看到了稀鬆平常之物。

  「有沒有我不知道,我需要去問一問。」

  陸雲逸面露鄭重:

  「還請曹國公快一些,我等若是有暗探帶路,那此行將更為順利。」

  李景隆連連點頭:「我這就去!」

  說著,李景隆似是要向外跑,但他很快折返回來,眼睛亮亮的:

  「雲逸,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不知道怎麼問。」

  陸雲逸一愣,看了看桌案上堆積的諸多軍務文書,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曹國公,錦衣衛暗探,我若是貿然接觸的.不好吧。」

  「哎呀,有什麼不好的,反正離了大理也不會再見面了。」

  「好好吧。」

  陸雲逸勉強答應下來,轉而看向劉黑鷹,朝著他挑了挑眉頭:

  「黑鷹,將軍務處理一二。」

  「好嘞。」

  李景隆看向劉黑鷹,上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鷹你辛苦了,等戰事打贏,本公請你逛窯子!」

  「一言為定!」

  陽光斜灑在城西一隅,給破敗的天寶車馬行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即便如此,也難掩其荒涼。

  四周是斑駁牆壁,青苔悄然爬上磚縫,

  車馬行的木門半掩著,門軸轉動時發出吱嘎的響聲。

  李景隆與陸雲逸站在門外,兩人眼神中不約而同地閃過驚訝。

  這與他們想像中的大相逕庭,這裡沒有絡繹不絕的商賈,

  也沒有井然有序的馬車隊列,只有沉重破舊。

  絲毫看不出是錦衣衛的據點。

  李景隆使了個眼色,陸雲逸將手放在腰間長刀上,二人緩緩步入。

  進入院落,他們一眼便看到了遺忘在角落的板車,

  每輛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塵土,車身上的木紋清晰可見,甚至還有幾個小蘑菇!

  很難想像,這些馬車多久沒有動彈了。

  不遠處,幾匹騾馬懶洋洋地臥在簡陋馬廄里,

  他們毛髮雜亂,渾身透露出一股老態,卻精神奕奕,絲毫沒有操勞痕跡。

  行走在其中,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霉味與草料交織的複雜氣息,

  讓二人眉頭緊皺,呼吸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來。

  「咳咳咳」

  隨著一陣輕咳響起,

  一位蒼老的婆婆不知何時站在幽深的房舍門口,靜靜看著他們。

  啊!李景隆被嚇了一跳,

  連忙後退一步,躲到陸雲逸身後,露出半個腦袋。

  那人五十餘歲,面容上充滿溝壑,

  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手中緊緊拄著一根年久拐杖。

  她的目光在他們身上短暫停留後,用略帶沙啞卻清晰的聲音問道:

  「二位客官,可是要用車?打算去哪裡呢?」

  李景隆與陸雲逸相視一眼,

  心照不宣地意識到,這或許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人。

  陸雲逸上前一步,禮貌地拱手道:

  「婆婆,我們確有急事需用車馬,只是……」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目光中閃過狡黠。

  婆婆聞言,眼神微微一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追問:

  「只是什麼?客官但說無妨。」

  這時,李景隆走近了一些,接過話頭壓低聲音,

  以一種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輕輕吐出了一句話:

  「風起雲湧時,馬踏飛燕歸。

  婆婆,我們乃故人引薦而來,運送一些機密要務。」

  婆婆聞言,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抹亮光,

  她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點頭道:

  「原來是故人之後,請進內堂詳談。」

  說罷,她轉身引領著李景隆與陸雲逸穿過幾間簡陋的庫房,來到了一間更為隱蔽的內室。

  內室不大,卻收拾得乾淨整潔,

  牆上掛著幾幅褪色的山水畫,平添了幾分雅致。

  婆婆示意兩人坐下,自己則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著什麼。

  「二位稍候,東西已經好些年沒用了,要找一找。」

  婆婆邊說邊從櫃中取出一個盒子,從中拿出一塊硯台,放在桌上。

  陸雲逸與李景隆閃過一絲疑惑.

  可那人將硯台翻轉,

  一個不那麼規則的方形空洞出現在硯台下方,讓二人瞪大眼睛。

  皆是心有明悟,李景隆連忙將令牌拿了出來,輕輕一按,扣了上去,

  不是那麼嚴絲合縫,上方似乎還有一個波浪雲紋沒有對準。

  但那婆婆卻眼露精茫,手杖一丟,跪倒在地,沉聲開口:

  「錦衣衛千戶卓慕蘭見過指揮使!」

  陸雲逸眉頭微皺,看向那空缺之處,心中有些猜測,

  可能這代表著一種權限,

  全部嚴絲合縫應當是權限最高的一種,

  而眼前這令牌應當權限也極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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