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逃兵,弓弩齊射
聽完火頭軍阿海的稟告,
陸雲逸第一時間皺起眉頭,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些許不對。
如今雲南都指揮使司的軍卒,要麼調動去邊境三府,要麼去昆明駐防,
一切要緊鑼密鼓地進行,甚至可以說是匆匆忙忙。
什麼樣的軍伍可以在同一處地方地方駐紮之地,甚至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至於其他還算是正常。
天竺人與各地土司兵馬摻雜在衛所之中,面臨戰事,有所調動也是理所應當。
至於被捆綁起來的人.軍法無情,或許是違反了軍法,每年因為違背軍令被斬首的人不在少數。
但三者一結合,必然有鬼。
陸雲逸收整思緒,看了看聚過來的諸多將領,吩咐道:
「所有人收拾包裹,疾行前往。」
「是!」
五千軍卒頓時忙活起來,很快就將包裹收整完成,揚長而去,
劇烈的馬蹄聲響起,掀起陣陣泥濘。
時間流逝,眨眼間一個時辰過去,
在距離山坳還有三里的地方陸雲逸揮了揮手,下令讓軍卒們慢下來,並且使戰馬前進的步子儘量一致協調,
如此就算是有人發現了大軍前來,也無法猜測具體人數。
兩刻鐘後,陸雲逸見到了在官道兩旁等候的火頭軍,看到了戰馬以及騾車。
軍卒們努力聳了聳鼻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手中握緊的長刀不禁又緊了緊,渾身有著戾氣。
趕路疲憊,他們所能期盼的就只有這一口熱飯了。
現在卻因為這什麼不明軍伍而取消,這讓他們很不爽!
陸雲逸將他們神情收於眼底,沒有做過多言語,
而是看向火頭軍,見他們也同樣面露憤怒,眼中還有一些歉意,朗聲說道:
「你們不必愧疚,遇到危機便及時後撤是軍令,裡面怎麼樣了?」
聽他如此說,火頭軍們的臉色才堪堪好了一些,一名年紀稍大的火頭軍回答:
「回稟將軍,還沒有什麼動靜。」
陸雲逸點了點頭,吩咐道:
「張玉,帶一千兵去前方官道探查,若有不明及時來報,若有危機不必留手,殺無赦!」
「是!」張玉神情警惕,輕輕揮了揮手,
千餘人便跟著他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戰馬行進的噠噠聲在略有泥濘的土地上不顯。
陸雲逸看向錢宏:
「帶一千兵去來時道路守候,若有來人便表明身份阻截,若是來人執意前行,不必客氣!」
「是!」錢宏臉色一凝,徑直調轉馬頭,向後行去。
陸雲逸又看向武福六:「兩千兵原地留守。」
「是!」武福六神情警惕,手中長刀緊握。
陸雲逸看向最後的一千餘人,揮揮手:
「五百人下馬步戰,火槍兵列陣在前,其餘人緩行,進山!」
「是!」
略帶壓抑的喊聲傳了過來,
徐增壽與郭銓有些激動,連忙上前指揮軍卒。
陸雲逸翻身下馬,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進入山坳,原本鋪天蓋地的冷風減弱許多,耳中嘈雜的聲音也變得清澈,
行走了不過百餘步,
陸雲逸便見到了前軍斥候部的痕跡,想來是打算在這裡生火造飯,
陸雲逸視線遠眺,看向山坳深處,繼續向前,
手中長刀已經抽了出來,身旁的護衛手拿弓弩長槍,蓄勢待發。
不遠處,緊張留守的洪玉田聽到身後的聲音回頭看去,見是同僚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連忙小心翼翼後退,為首之人讓他瞪大眼睛,連忙挺直身體:
「火頭軍洪玉田拜見將軍!」
陸雲逸打量了他和身旁軍卒一番,問道:
「沒什麼大礙吧。」
「大人放心,眼前那些人極為放鬆,根本沒發現我們。」
陸雲逸點了點頭,看向劉黑鷹,吩咐道:
「讓斥候混過去看看他們是什麼跟腳。」
劉黑鷹點了點頭,朝著游大鳳等人招了招手,低聲吩咐幾句,
游大鳳便快速跑了回去,打開背包從其內拿出了一件花花綠綠的衣服披在身上,就連頭甲也換成了雜草所編制的草盔。
很快,五名身穿隱蔽服的軍卒悄無聲息摸了過去,
不等進入前方空地便爬了下來,向著兩側爬行而去。
陸雲逸手拿千里鏡,探著身子查看前方軍帳,越看他的臉色越是凝重。
眼前這些人,大多都是天竺人與南方土司中人,模樣與明人有些明顯不同,
他們在軍帳中進進出出,臉上帶著憂慮,
甚至陸雲逸還見到了一些衣衫不整的女人,也是土司中人。
「雲兒哥,他們這是.這是逃兵?」
劉黑鷹將千里鏡拿了下來,臉色愈發古怪。
陸雲逸臉色平靜:「不要妄下定論,說不得是在這裡停歇的同袍,等人回來吧。」
說完,陸雲逸就將千里鏡收了起來,轉而對著徐增壽與郭銓說道:
「將三段擊傳授給軍卒,三人一小隊,另外十人以作備用,弓弩手在旁等候。」
聽到軍務,徐增壽與郭銓對視一眼,心中沒來由地感受到一陣忐忑,連忙挺直身體:
「是!」
見二人去布置軍務,劉黑鷹湊近了一些,小聲說道:
「雲兒哥,百餘人行嗎?從眼前的帳篷來看,可是應當有著千餘人啊。」
陸雲逸瞥了他一眼:
「只是早做準備,既然組建了火槍兵,總要用一用,
如此才可戰法成熟,多發現一些弊端,也好改進。
至於夠不夠.若真是逃兵,膽子不會太大,殺一些人震懾足夠。」
劉黑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猛然間察覺到不對,剎那間瞪大眼睛,連忙說道:
「雲兒哥,這火銃可改不得啊,
那些火藥動輒就爆炸,此等活計還是交給工匠吧,
你可千萬不能碰,若是出個好歹,我怎麼跟先生交代?」
「現在咱們大明的火藥只要控制好劑量以及配比,只會在密封的容器中爆炸,放心吧。」
「不行不行!!」
儘管如今情況緊張,劉黑鷹還是決定及時規勸。
眼前這些人就算是精兵也不會給前軍斥候部造成多大的損失,
可若是雲兒哥被火藥炸死了
劉黑鷹打了個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雲兒哥,可別做傻事啊,要不你教我,讓我來吧?」
陸雲逸低頭看了看胳膊,有些無奈地說道:
「黑鷹啊,等這次戰事結束,
你先回去看看唐代清虛子所寫的《太上聖祖金丹秘訣》,
以及北宋曾公亮所著的《武經總要》,
還有誠意伯所著的《火龍神器陣法授受序》,能看懂再說。」
霎時間,劉黑鷹不大的眼睛中填滿茫然。
三本書,他只覺得那《武經總要》正經一些,其他的.莫不是遊方道士的騙人法子?
其周圍一些親衛亦是如此,滿臉茫然。
就在這時,先前所去探查的游大鳳一點點爬了回來,臉上帶著震驚,
他迅速站起身,來不及打掃身上的泥污,快步衝到陸雲逸身前站定,眼中還帶著驚魂未定:
「大人,這些人是逃兵啊,里里外外都是奇怪的人,
他們還在營寨後挖山路,似是想要通過這裡去到山上。」
陸雲逸臉色古怪,雙手叉腰,神情晦暗,還真是逃兵
「有多少人?」
游大鳳快速說道:
「營寨中應當有不到五百人,大多都躺在帳篷里,
只有一些人營寨後忙活,至於那開闢的山路里有多少人.
屬下還來不及探查,那裡有人值守。」
「好傢夥,顧頭不顧腚啊.」一旁的劉黑鷹喃喃開口。
而不論是李景隆還是徐增壽等人都摩拳擦掌,
趕路將近三個月,今日終於能武,讓他們很是興奮。
「雲逸,動手吧!」
李景隆索性直接開口,自從知道了這些天竺人以及土司人並不忠誠後,他對這些人就沒有多少好感。
陸雲逸面色平淡,沉聲吩咐:
「勸降為主,若冥頑不靈再行抓捕。」
李景隆眼中閃過疑惑。
陸雲逸解釋道:
「天竺人以及土司人在都司衛所中有不少,
若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雖然能造成震懾,但弊大於利,會讓軍心不穩。
畢竟,有許多真心歸附的土司,
作為一軍主將,要顧全大局,不能讓沐侯爺以及馮都督難做。」
這個道理李景隆自然懂,連連點頭,
他只是想看看火槍兵的厲害,一路行來他聽了不少關於火器的『暴論』。
見他如此激動,陸雲逸瞥了他一眼,吩咐道:
「你在這裡等著,不得擅入。」
說著,陸雲逸便翻身上了李景隆的馬,留下他一臉愕然。
陸雲逸下令:
「騎兵包抄包圍,步卒跟隨,火槍兵前壓至正面,弓弩手在側。」
下一刻,眼前軍卒身上的肅殺之氣剎那間噴涌而出,先前那種緊張的氣氛再次加劇。
傳令兵眼神凝固,將腰間的號角拿了下來放至嘴邊,
唔——
蒼涼的號角聲在山坳間迴蕩,沒有了風聲以及雨聲的干擾,顯得尤為幽怨,
下一刻,陸雲逸腰間長刀出鞘,輕輕舞動兩下,便發出一聲大吼:
「進兵!!」
隨著陸雲逸震天響的「進兵!」令下,
整個山谷仿佛被一股無形力量喚醒,軍陣瞬間爆發出凜冽殺機。
騎兵們策馬揚鞭,馬蹄聲如雷貫耳,在略微鬆軟的土地上踏出陣陣灰泥,
下一刻,他們如同潮水,
自山坳兩翼疾馳而出,剎那間沖入前方空地,向著前方營地包抄而去。
天空依舊有些灰暗,卻無法阻擋甲冑以及兵刃上的肅殺!
電光石火之間,騎卒們已經將那營地牢牢包圍。
火槍兵們手持沉甸甸的火銃,槍管泛著冷冽寒光,
他們步伐整齊,快步從山坳中擠出,步卒們緊隨火槍兵之後,右手拿長刀,左手拿盾牌,神情警惕。
而在其一側,有蓄勢待發的弓弩手,
他們身形矯健,眼神銳利,
手指輕輕搭在弓弦扳機之上,只待上官令下,便能將致命箭矢射向敵人。
行入空曠之地,山風輕輕拂過,帶著幾分涼意。
前方軍帳中的軍卒們顯然對一切充滿茫然,
聽到動靜的軍卒們從軍帳中走了出來,
他們之中既有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天竺人,
也有身著奇異服飾、手持土著武器的南方土司部眾。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包圍,看到煙塵四起以及茫茫多的騎兵後,
他們不由得面露慘白,甚至還有一些軍卒當即跌倒在地,雙腿不停顫抖,無法自控。
有一些人掙扎著向軍帳內走去,想要拿取放在一旁的武器,
但隨著一聲暴喝,他們一動也不敢動。
「所有人跪地,不得擅動,擅動者殺無赦!!」
陸雲逸一手提著長刀,一手拿著喇叭,目光如炬,對著前方喊叫,聲音凝重而有威嚴。
「擅動者殺!」
「擅動者殺!」
「擅動者殺!」
聲音從周遭騎卒嘴裡喊出,加上他們黝黑的臉龐,
讓在場之人嚇得不敢亂動,紛紛跪倒在地。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面露古怪,這麼容易?
但很快,稀稀拉拉的怒罵聲自營寨後傳來,
只見營寨後挖出的山路上多了一些影子來回晃動,還伴隨著怒罵,
「嚷嚷什麼,嚷嚷什麼!
他媽的,老子在前面累死累活地幹活,你們還在後面搗亂,不想活了是嗎?
將那些明人引過來,咱們都得死!」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一名三十餘歲的壯漢出現在山路轉角,
眾多軍卒頓時將眸子投了過去,目光銳利,一些軍弩也同樣瞄準了他。
那壯漢的身體猛地僵住,眼睛瞪大,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呼吸急促。
他回頭看了看還在開闢道路的諸多弟兄,
眼中閃過決然,狠狠一咬牙,身體快速翻滾,消失在拐角處。
幾名稍近一些的軍卒面露急切,想要追上去,
但沒有聽到軍令,他們的步子又頓住了。
陸雲逸靜靜看著山路,正想著要不要將這些人盡數抓獲,
此時,趴在一旁靜靜聽著的游大鳳猛地抬起頭,快速說道:
「大人.有人從那些山道衝出來了,人數大約四百。」
不等他說完,一陣大喊便從山道的拐角後傳了過來:
「弟兄們,那些明人又來了,他們要將我們抓回去送死,跟他們拼了!!」
「殺!!!」
突如其來的喊殺聲讓諸多軍卒神情肅穆,
但一些將領臉色卻古怪起來,陸雲逸更是眉頭緊皺,盯著那山道若有所思,
他想不明白,在僅有一個出口的前提下,為何要提前大喊,豈不是給了軍卒們心理準備。
但不論如何,既然這些人準備負隅頑抗,那也不便客氣。
陸雲逸沉聲吩咐:
「火槍隊上前,三段擊齊射,弓弩手護衛,其餘軍卒盯好跪地之人,擅動者殺。」
「是!」
徐增壽眼神冷冽,手中令旗一揮,發出一聲大喊:
「火槍隊,上前十步,準備齊射!」
很快,前方不那麼寬闊的山道中便出現了十餘人的身影,
他們衣著破碎,身上有著泥污,腳上的草鞋也變得骯髒厚重,
唯一乾淨的,只有他們手中長刀。
至於先前那壯漢則站在一側,不停揮手,大喊著「殺!」
原本安靜的營寨頓時變得嘈雜,似是充滿混亂,
可當那十餘人跳下山路,抬頭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三十個黑洞洞的槍口。
徐增壽站在一旁,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見他們沖了下來,眼中精光大綻,大喝一聲:
「齊射!!」
隨著徐增壽那震耳欲聾的「齊射!!」令下,
整個營寨仿佛被一股無形力量猛然撼動。
第一排三十名火槍手,身著厚重鐵甲,面容堅毅,如同三十座鐵鑄雕像,
他們眼神透過火槍上裊裊升起的硝煙,鎖定著那些從山道中倉皇逃竄的逃兵。
剎那間,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濃烈火藥味,
只見第一排的火槍手扣動扳機,伴隨著「砰!砰!砰!」的連續巨響,
一排火舌猛然噴出,劃破了午時山谷的寧靜,
轟鳴在山谷間迴蕩,硝煙迅速瀰漫開來,遮蔽視線,卻遮不住那血腥一幕。
最先衝出來的逃兵或被直接命中,
身體猛地一震,一臉震驚的倒下,鮮血如泉涌般從傷口噴出,染紅大地,
或是被飛濺的彈片和碎石擊中,發出陣陣慘叫,
石子刺破血肉的噗噗聲不停迴蕩,同樣無力倒地。
「退!」徐增壽發出一聲大吼,
第二排火槍手迅速接替,他們動作整齊劃一,又是一輪齊射,
火舌再次吞噬了前方空間,硝煙與火光交織,
那些逃兵的身影此刻變得渺小,呼喊與哀嚎也被火銃聲淹沒。
「止!」
徐增壽沒有要求第三排火槍手繼續射擊,而是仔細看去。
硝煙逐漸散去,眼前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地面上散落著三十餘具屍體,鮮血匯聚成河,染紅土地,空氣中瀰漫著慘烈死亡氣息。
而那些還未衝下來的逃兵,早已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癱倒在地。
徐增壽目光深邃,見到眼前這殘酷一幕,
非但沒有絲毫同情,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找到了應該做的事,沖陣廝殺他不行,兵法謀略他也不行,後勤運糧他更不行,
他所依賴的,似乎只有背後的家族,以及那早已死去,身為中山王的父親。
而眼前這一幕,讓他想起了上官曾說的另一條路,
另闢蹊徑,再立大功。
相比於戰場衝殺,火槍隊似乎更為簡單.
陸雲逸靜靜站在馬上,看著前方悽慘一幕,臉色平靜,沉聲開口:
「為何停止?戰場之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弓弩齊射,盡數射殺!」
破空聲頓時響了起來,伴隨著喊叫,那些定在原地的逃兵剎那間就被射殺。
「跪地不殺!」
「跪地不殺!」
聲音從軍卒們口中傳了過來,弓弩在不停地發出弩箭,只要不跪地變要被射殺!
陸雲逸這時沉聲開口:
「敵軍不投降就還是敵軍,要耗盡全部力氣去取得勝利,直至敵人都盡數倒在地上,
而不是如現在,他們還站在原地,手拿長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