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陰影下的密謀

  第231章 陰影下的密謀

  今日的應天城,依舊是一片繁華喧囂。

  隨著日頭漸高,人群開始涌動,

  商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談笑聲、車馬轔轔的行駛聲紛紛響起。

  街道兩側店鋪林立,從精緻的茶館到熱鬧的早食鋪,從古樸的書坊到琳琅滿目的雜貨鋪,吸引著過往百姓停留。

  與往日相比,今日的應天城多了一份秋日的寧靜與涼爽。

  夏日的酷熱已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宜人。

  微風輕拂,帶著幾分涼意,穿過街巷。

  應天城東南角,這裡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一排排民房小院,

  街巷狹窄而曲折,兩旁的牆壁高聳,幾乎要將天空切割成細長的條狀,

  陽光努力地穿透這些縫隙,卻只能灑下斑駁光影,徒增蕭瑟。

  道路上雖然鋪陳著青石板,但如今卻顯得骯髒破敗。

  風雨的侵蝕,讓石板表面布滿了青苔和細小裂縫,有些地方甚至長出了頑強的雜草,透露出一種被遺棄的無奈。

  一個又一個的院門,就那麼隨意安放,木質大門已經多了一些風霜痕跡和裂痕,顯然許久沒有人居住。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沉穩的腳步聲輕輕響起,

  略顯精緻的靴子踩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迴蕩在小巷中。

  這腳步很快便停到了甲字一號門前,

  深青色的衣擺輕輕撫摸著地上野草,使它們來回擺動,

  即便被壓倒,也很快恢復原樣,充滿倔強。

  來人任何猶豫,輕輕推開房門,就這麼走了進去。

  小院內同樣一片破敗蕭瑟,廢棄的攆車隨意丟在一旁,

  上方已經長了許多蘑菇,在牆角一側堆積著早已腐爛的農具,

  唯一還略顯體面的是正前方的一間小屋,

  雖然門窗破敗,但卻有幾分乾淨,上面的蛛網也被掃落在地。

  來人慢慢走上前去,手掌在房門上有節奏地敲打。

  「咚咚.咚咚咚..咚。」

  下一刻,沉重的腳步聲自小屋內響起,

  房門打開,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片洞天。

  涼氣撲面而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白虎地毯,在其正前方還有一對黃花梨木的椅子,

  桌案似是紅木打造,上面的茶具是唐代官窯,正前方的牆壁上還掛著宋代大家的名畫。

  人影沒有猶豫,進入屋內,頓時一股清香瀰漫,精緻複雜的銅爐堆積在屋角,散發著裊裊青煙,略顯凝重。

  房門關上,屋內剎那間變得一片漆黑。

  原來,在門窗上都已經貼上了厚厚的牛皮,遮擋陽光。

  簇的一聲.

  紅木桌上的燭火陡然亮起,橙黃色的光芒輕輕搖晃,

  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照亮整個房間,只能照亮包括它在內的一點點空間。

  在燭火旁的黃花梨木椅子上,不知何時坐了一道身影,

  整個頭顱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

  只能看到那一襲華貴的絲綢長袍以及金絲鑲邊,還有那略顯肥胖的身影。

  來人沒有說話,徑直一旁的黃花梨木椅子上,

  同樣看不清臉龐,只能看到那深青色的常服,身形略顯消瘦。

  過了不知多久,來人發出了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

  「河上的事漏了。」

  一道聲音響了起來,有些清脆:「知道了。」

  「為何如此不小心?五艘船停在那裡三日,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嗎?」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呵」聲音中帶著一些不屑,還有一絲冷笑:

  「京城在查軍械外流一事,毛驤第一日便查到了河上,如何能走?」

  「竟然是因為此事?」

  來人的聲音略顯詫異,同樣發出了一聲冷笑: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好的渠道就這麼被一次試探毀了。」

  他身旁之人久久沒有說話,只是手掌在胸前併攏,來回拍打,

  過了許久,他發出了一聲感慨:

  「失策了,咱們這位皇帝,身已老但心未老,做事還是那般狠辣,不顧後果。」

  來人聲音冰冷,語速飛快:

  「我提醒過你,陛下還是陛下,到死都不會改變,

  草原人都知道的道理,明人卻不知道,真是可笑。

  陛下已經下旨徹查河上所有官員以及當年提出此事的人,

  做好收尾,莫要出現紕漏,若事情暴露,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可那略顯肥胖之人卻嗤笑一聲,出聲強調:

  「是所有人,死的不只是我。」

  屋內的氣氛陡然凝重,四周的黑暗似是要將桌上那暗淡的燭火吞噬,

  不知從哪裡來的一抹微風,吹得那燭火輕輕搖曳,將二人的身形映襯得忽明忽暗。

  來人打量四周發出一聲冷哼:

  「在應天城中居然如此張揚,你就不怕毛驤找到你?」

  「只用一次,他能找到什麼?」

  「自大會毀了你我。」

  「若是不自大,大明又如何滅元立國?河上的事查清楚是誰做的了嗎」

  話風突變,聲音轉而變得陰森,

  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來回閃爍,不大但充滿陰冷。

  來人冷冷回答:

  「不知,河州府衙還在查,我懷疑是錦衣衛所為。

  自從郭英回京後,錦衣衛就變得囂張,

  與遼東一些有牽扯的人都被抓了,連關在哪裡都無法探查。」

  「不是錦衣衛,錦衣衛不會如此莽撞,

  毛驤就算是發現了線索也會隱忍不發,直到將所有人都摸出來,才會動手,

  這五艘船倒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那略顯肥胖之人聲音冷淡,語氣飄忽。

  他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

  「倒是像.告誡?對,就是告誡,就像是京城軍械那樣。」

  來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是誰?」

  「涼國公如何?局勢激變就是從北征大軍回歸開始。」

  「不是,涼國公知道了,

  便代表太子知道,不會這般輕飄飄放下。

  會不會是偶然?」

  「這世上沒有偶然。」

  那肥碩之人聲音冷冽,隨後又陷入了沉默,手掌不停拍打,

  忽然間,拍打的手掌停頓住,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前些日子被下餌的將領叫什麼?」

  「陸雲逸?」

  「對,就是他,都說他聰慧過人,觀察細緻,

  他也在船上,會不會是他發現了什麼?」

  「當晚他在船上,而且他知道了,大將軍也會知道,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那肥碩之人仔細想了片刻,輕輕開口:

  「查一查吧,河州的那幾個官員也要查一查,

  河上的事情丟了便丟了,用其他幾條渠道便是,

  但幕後黑手要找到,不能白白被算計。」

  「好。」

  來人道了一聲,而後猛地站起,就這麼亦步亦趨地走出房間。

  房門打開,陽光撲面而來,讓那道身影沐浴在陽光中,看不真切。

  很快房門關閉,房間內重新陷入黑暗。

  那肥碩之人手掌一甩,桌上的那道昏黃燭火剎那間熄滅。

  整個屋內一片漆黑,不知過了多久,

  另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陡然從房間角落響起:「處理好一切。」

  那肥碩使人清脆的聲音隨之響起:

  「知道了。」

  天幕下,一條寬闊無比的大河悠然鋪展,宛如一條銀色的巨龍,蜿蜒穿行於大地之間。

  三十餘艘戰艦迎風而起,帆影綽綽,行駛在略顯平緩的河面上。

  隨著遠離河州,兩岸景象逐漸變得荒涼幽暗,杳無人煙。

  即便夜色已深,但陸雲逸依舊沒有入睡,

  他坐在床邊,視線從窗戶投了出去,眼神略顯空洞。

  他在仔細思索河州一事的疏漏,

  因為事發突然又逢巧合,

  所以一些事情來不及提前思慮,只能盡善盡美。

  即便已經將事情儘量考慮周全,但細細思慮下來,還是有幾處疏漏。

  首當其衝的便是船上的那名水軍,他曾向那名水軍問過有關垃圾船的事。

  還有在河州港賣斗笠的老伯,他向其打探過垃圾船一事。

  還有在秋楓閣的所作所為,也有些出風頭,不似那麼合情合理。

  這是在陸雲逸知道全貌的情況下查找出來的疏漏,

  若只知曉過程一部分,可能會忽視掉這些疏漏。

  但陸雲逸還是有些不放心,以至於腦海中沒有絲毫睡意。

  他自詡有幾分聰明才智,但這世上聰明人太多了,

  尤其是錦衣衛以及那些大人物手下,可謂是人才濟濟,一些伎倆根本瞞不過他們。

  有疏漏,就會有所懷疑,

  而對於大人物來說,不需要有證據,只需要懷疑便足夠了。

  想到這兒,陸雲逸發出了一聲重重嘆息,

  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看著眼前的幾個盆盆罐罐。

  裡面的豆芽越長越好,但顯然因為容器不同,

  它們生長狀態不一,有高有低,

  生長最快的是上面有小孔透氣的木桶,而最緩慢的則是那鐵盆,如今只冒出了一個小頭。

  陸雲逸抿了抿嘴,彎下身拿起噴壺,就這麼靜靜噴灑。

  等他回到床榻,還不等坐穩,

  淡淡的腳步聲就自門外響起,一個略微壯碩的身影出現在門前,輕輕敲門。

  不等陸雲逸回應,門就打開了一個縫隙。

  一個黝黑的腦袋探了進來,憨厚一笑:

  「嘿嘿,雲兒哥,你還沒睡啊。」

  說著,劉黑鷹便擠了進來。

  陸雲逸瞥了他一眼,將床邊用來總結的冊子合上:

  「想要養好腎,不僅要戒欲,還要保持睡眠,

  這麼晚了不歇息,跑來我這兒做甚?」

  劉黑鷹一邊撓著頭一邊走了過來,坐在床邊桌子前的椅子上,

  露出幾分笑意,隨即變得凝重:

  「雲兒哥,這次的事情太倉促了,有很多疏漏,我左右都睡不著。」

  陸雲逸表情如常,輕嘆一聲將放在一側的冊子遞了過去。

  劉黑鷹有些詫異地接過,翻開一看,神情不由得變得古怪:

  「雲兒哥,你也睡不著啊.」

  「疏漏太多了,若是有些人想查,瞞不過去。」

  劉黑鷹臉色凝重起來,重重點了點頭:

  「雲兒哥,我也覺得那老伯與那水兵是疏漏,

  當日咱們一行十餘人,除卻咱們的護衛和李景隆的護衛,

  就剩下郭銓與徐增壽,

  郭銓他爹是陛下的禁衛軍統領定然是沒問題。

  徐增壽他哥也是風波中人,同屬皇黨,也不是什麼問題。

  唯獨那老伯,知道雲兒哥曾問過那五條垃圾船的事。」

  陸雲逸發出一聲嘆息,伸出手來,輕輕捏了捏眉心:

  「大意了,我先前只想碰碰運氣,可誰承想到那垃圾船居然真的有問題.」

  屋內的氣氛有些沉重,劉黑鷹想了想說道:

  「雲兒哥,若是在京城,就不會出現此等疏漏。」

  陸雲逸點點頭:

  「那時身旁到處都是眼睛,做一件事情都要思慮許久,

  現在出了京城,心神鬆懈,反倒出了紕漏。」

  劉黑鷹突兀的笑了起來,他用力拍了拍胸膛:

  「雲兒哥放心吧,查缺補漏是我的活計。」

  胖胖的臉頰讓他顯得有些憨厚,

  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船艙內的氣氛冷了不止一截。

  陸雲逸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腦海中不停思索。

  一道道人影自他心中閃過,很快他眼中便閃過一絲莫名,

  「陳景義去哪兒了?晚上用飯的時候怎麼沒見他?」

  「我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去善後。」

  陸雲逸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才幽幽開口:

  「一百兩銀子夠嗎?」

  「夠的。」

  屋內寂靜無聲,只有微微的風聲,

  陸雲逸站起身走到書架旁,剛想拿起噴壺,

  但又想起剛剛噴過了,又將噴壺放下,雙手叉腰在屋內踱步。

  「那名水軍呢?」

  「可以做成意外。」

  陸雲逸眉頭微皺,搖了搖頭:

  「計劃越複雜紕漏越多,讓李景隆去處理,將他調離或者調到身旁都行。」

  劉黑鷹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可以讓他去聯繫錦衣衛,處理後續。」

  陸雲逸點了點頭,沉聲道:

  「嗯,我最近在研習水軍兵法,碰到了一些疑惑,

  從明日開始,我會時不時召見水軍,與他們都見一面。」

  「還可以去到最下層,親臨現場,觀察運兵船是如何運作。」

  「我還可以去學開船,總之要讓身影頻繁一些,接觸的人足夠多,將水攪渾。」

  「雲兒哥說得對,那個受傷的林士安也可以利用。」

  「嗯,那十個斗笠也是隱患,

  明日將你買的那些小物件都送出去,經過了多少個攤鋪?」

  「七十一個,一百多種物件,都有過交談。」

  「很好.」

  「陳景義如何返回?」陸雲逸問道。

  「處理完後續後便快馬奔走,從下一個停靠港口上傳。」

  「通行文書準備了嗎?」

  「放心吧,雲兒哥。」

  二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原本明亮的燭火也變得昏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