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走私不絕,朝廷震怒
河州港發生的事在很快的速度內傳遍四方,
河州百姓破口大罵,商賈行商亦是如此,
只因堆積的漁船商船也越來越多,導致上下遊河道滯澀。
以至於下午時運送軍械的快船都無法進入軍港,
最後還是經過多方協調才得以停靠在民用港,
在此地卸船,而後用板車拉到船上。
夕陽如熔金般緩緩沉入地平線,天邊被染上了一抹絢麗橙紅,
餘暉灑落在大地上,給繁忙的港口鍍上了一層柔和而溫暖的光輝。
微風輕拂,帶著幾分涼意,卻也吹不散空氣中瀰漫的緊張。
李景隆站在碼頭邊,身影在夕陽下拉長,汗水沿著剛毅的臉龐滑落,
看著一車一車軍械進入大船,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一側的陸雲逸,面露感激:
「雲逸啊,幸虧有你在,要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景隆此刻手都在哆嗦,滿臉餘悸,
大明三萬精銳如今盡在他手,
若是兵器不及時裝船,耽誤行程是小,丟人是大,
不知多少人看他年輕,準備看他的笑話,不過好在,第一關應當是過去了。
陸雲逸臉色平靜,淡淡開口:
「曹國公,下官第一次帶兵時也是如此,心神慌亂,騎在戰馬上,人都在哆嗦。
但後來下官想明白了,錯了便錯了,再改便是。
如今不是在戰場上,曹國公儘管操持,錯了也無妨。」
李景隆似是想起了什麼,重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可惜:
「雲逸你說得對,攻打納哈出時本公也在陣中,
那時宋國公要我帶一支兵馬錘鍊一二,
但我那時太怕了,就沒敢接這個差事。
現在想想,若是那時候接了差事,現在說不得要從容許多。」
陸雲逸聽後輕輕一笑:
「曹國公,瞻前顧後乃戰場大忌,
此去西南,陛下沒有阻攔,想來也是有錘鍊的意思,到時候再研習便是,
只要肯學,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李景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時間流逝,夕陽西下,太陽轉眼便落下山,天空變得一片黑暗。
自京城而來的軍械已盡數送入運兵船,
河州港的諸多走私也清點完畢,屍體以及諸多事物都會運至河州府衙,
港口一點點恢復秩序,滯涸的河道也開始慢慢疏通。
京軍的三十餘艘戰船已然整裝待發,隨時準備出發。
此時此刻,陸雲逸等人所在的戰船上,
知州陳旭帶著手下一干官員前來拜別,對李景隆與陸雲逸等人表達了謝意。
並表示昨日在秋楓閣中的對聯會大肆宣揚,以挽回河州的一二名聲,請大軍准允。
對此,陸雲逸等人自然是沒有異議。
臨行前,知州陳旭再次對李景隆表達了感謝,感謝其搭救之恩,
言說日後若有機會入京,定然去曹國公府拜訪。
李景隆欣然接受,並表示朝廷不會虧待干實事的官員。
此言讓陳旭欣喜若狂,這無異於是一個承諾,
蹉跎官場將近二十年,時至今日,終於有了靠山,
這場走私檔案對於陳旭來說,福禍相依。
一個時辰後,月明星稀,風帆展開,在船槳的配合下,
三十餘艘戰船開始緩緩開動,慢慢駛離河州軍港,
艦船上燈火通明,將今日略顯陰暗的河面照得晶瑩透亮,波光粼粼。
岸邊,待到艦船盡數消失在視線中,
陳旭長舒了一口氣,有些感慨:
「幸好有大軍路過,若是沒有曹國公相保,這一劫難,本官無法輕易度過。」
站在他一側的師爺抿了抿嘴,伸出手輕輕撫摸長須,寬慰道:
「上位吉人自有天相,雖一路坎坷,但終得高位,
如今背靠曹國公,日後大有可為。」
聽到此言,陳旭抿了抿嘴暢快一笑,
很快,他眼中的笑意便盡數褪去,轉而變為了刺骨的冰冷,聲音也有些冷冽:
「那都是日後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那些商船的主人,
看看到底是誰在為這些走私船保駕護航。」
說著,陳旭放於一側的手掌緊緊攥起,渾身散發著冷冽:
「不論他們背後是誰,都絕不姑息,斷本官宦途,就休怪本官斷他們的生路!!
傳令下去,所有商船主人盡數抓獲,嚴加拷問,找出幕後指使!」
「是!」
「另外派人仔細探查過往的河運記錄,
通過今日我等所查商船名號記錄,推測以往走私發生之日與船隻。」
站在一旁的師爺面露疑惑,微微躬身,試探著問道:
「上位,若是如此查下去,可能會引起更大的風波。」
「本官就是要引起風波,事情越大,牽扯越多,本官也就越安全,
甚至說不得會因此而立下大功。」
師爺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很快便反應過來面露笑容:
「上位之聰慧吾等望塵莫及,
那您看是不是尋找一狹義之士將此事認領,也好算作咱河州公績。」
陳旭眼中閃過凝重,搖了搖頭:
「多此一舉,反倒不美,
我等螻蟻在朝廷還是不要耍心思的好,照章辦事吧,而後發出懸賞。」
「是!」
運兵船緩緩駛離河州,破浪前行,
陸雲逸獨立於甲板之上,身姿挺拔,
他凝視著兩側,河州城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模糊,
火光在河州的輪廓上跳躍,一點點被周圍的黑暗吞噬,
天空如同被潑墨般深沉,星辰尚未顯露,只留下一片深邃的藍黑色。
四周已經漸漸落入黑暗,唯有寬闊河流上那點點燈火閃爍。
劉黑鷹站在其身側,手中拿著一把乾果,吧唧吧唧地吃著,若有所思地發問:
「雲兒哥,你說那些走私的人會有什麼下場,朝廷會怎麼懲治他們?」
落雲逸眼神空洞,聲音飄忽:
「處置?怎麼處置?
如今抓的垃圾船都是一些小魚小蝦,
真正的幕後主使還是逍遙法外,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垃圾船這一渠道被堵死,還會有別的渠道,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什麼話?」這時,李景隆笑著走了過來問道。
陸雲逸回頭看了看他笑道:
「當利潤達到一倍時,就有人敢於鋌而走險。
當利潤達到兩倍時,他們就敢於冒上刑場的危險。
而當利潤達到三倍時,他們就會踐踏一切律法、
而現在,海貿賺取的銀錢以十倍計。」
李景隆與劉黑鷹都陷入了沉默,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過了許久,李景隆才悠悠開口:
「那走私這事兒豈不是永遠停不了?」
陸雲逸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飄忽:
「那是自然,總有人敢鋌而走險,而且還是朝堂上的大人物。
只要朝堂上的糾紛一日不決出勝負,走私就不會斷絕,
只能殺一部分,震懾一部分,再防一部分。」
這時,劉黑鷹忽然擺了擺手,將手中的乾果皮一把丟入河中,
「操心這事做甚?咱們的當務之急是要去到西南,好好打仗,
將那個什麼勞什子思倫法打得屁滾尿流,
到時候凱旋而歸,升官發財!」
劉黑鷹的聲音鏗鏘有力,使得陸雲逸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站在一側的李景隆也露出一絲苦笑,有些感慨:
「還是你們瀟灑啊,本公榮辱與朝廷繫於一身,不得不想這些事.」
說到這兒,李景隆自己都不由得笑了起來,抬起手來撓了撓頭,滿臉疑惑:
「可他媽就是想不明白,總讓人當槍使。」
如此一說,三人都笑了起來。
李景隆不知從哪掏出了一份文書遞給陸雲逸,露出幾分不好意思,輕聲道:
「雲逸啊,幫我看看這份文書,這是各個戰船的兵員統計,
船隊在河州補充了一些物資,可如何分配,如何安置,本公是一頭霧水.」
陸雲逸接過文書,面露詫異:
「如此重要之物,應當等徐都督回來親自操持吧?」
物資分配向來是一個得罪人的活計,
陸雲逸此刻不免想到是徐司馬讓李景隆做這些得罪人的事。
李景隆解釋道:「其中有一些藥品以及所食所用,這兩天就要用
所以軍需官將其分配,讓我來拿個主意,可本公哪懂這些?
所以特意來請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紕漏,
若是有人想趁著徐都督與申國公不在搞一些手腳,那本公絕饒不了他。」
如此一說,陸雲逸面露恍然,放下心來:
「只看一部分?」
李景隆連連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雲逸不介意的話,本公想在旁觀摩觀摩,研習一二。」
陸雲逸眨眨眼睛,合著是來偷師,忍住笑意點了點頭:
「自然可以。」
「太好了!」
說著陸雲逸往艙內走去,李景隆連忙跟了過去,
卻猛然發現劉黑鷹還停在原地,沒有跟過來。
便回頭喊道:「黑鷹,你不過來一同研習嗎?」
劉黑鷹將頭搖的如同撥浪鼓,一臉抗拒。
陸雲逸在一側笑了笑:「走吧,他會。」
李景隆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轉而變得僵硬,嘴唇微抿,步伐又快了幾分。
天還未亮,天空呈現出一種深邃而寧靜的青藍色,
幾朵白雲悠然飄浮,但在這未明的天色下,
它們似乎也失去了白日的明媚,變得黯淡而朦朧
就在這片寧靜即將被打破之際,
應天城外那條寬闊官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馬蹄聲。
聲音初時微弱,仿佛遠處山谷回音,但轉瞬之間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城門守卒們原本因夜色深沉而顯得有些昏昏欲睡,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猛然驚醒。
他們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射出遠處那片模糊景象,睡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緊張戒備。
他們迅速站起身,手中的武器緊握,身體微微前傾,視線眺望遠方。
很快他們便看到了來人,當他們看到那熟悉的甲冑以及路,其實不由得悄悄鬆了口氣.
守城軍卒們其實很想發出一聲怒吼,
但他們在城門多年知道輕重,也知道在這個時間所來之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果不其然,下方有一人迅速脫離隊伍,朝著城門發出大喊:
「申國公在此,速速開門,我等有要事進京!」
說著,那軍卒便從一側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塊令牌,將其高舉。
城門守卒還在呆愣愣地看著,一時間沒有反應,
而聽到聲音的城門守將沖了出來,連忙一腳又一腳地踹了過去,罵道:
「愣著幹什麼啊,吊籃!」
隨著令牌升空,滯澀的大門聲便緩緩響起,側門緩緩打開,
百餘人蜂擁而至,沒有做任何停留,就這麼奔向皇城!
距離天亮不到半個時辰,一行人很快來到了皇城,
在經過通傳後,申國公鄧鎮與中軍都督僉事徐司馬快步行進皇宮,很快便來到了武英殿!
這裡燈火通明,守夜的侍衛臉色凝重,武定侯郭英手持銳利長刀,正在門前慢慢踱步,
見到鄧鎮兩人前來,眼睛微微眯起,開口問道:
「發生了何事?如此急匆匆回京。」
說著,郭英揮了揮手,一名身穿甲冑的軍卒進入大殿通報。
而郭英則擋住大殿門口,使得二人等在這裡。
申國公鄧鎮臉色凝重,嘆了口氣,將在河州所發生之事粗略說了出來。
武定侯郭英曾坐鎮遼東數年,對於走私一事早就瞭然於胸,
鄧鎮告訴他是想要看看他有什麼看法。
武定侯郭英臉色凝重到了極點,眉宇中閃過銳利殺氣,斷言道:
「你們回來得太慢了,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應該加急回來稟報,
而後封鎖消息封鎖前後河道,探查各個港口。」
鄧鎮與徐司馬臉色凝重,沒有反駁,
一夜的奔波使他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就在這時,那名侍衛走了出來,還帶著一名紅袍太監。
「申國公,徐都督,陛下召您進去。」
很快,申國公與徐司馬走入武英殿,身旁還跟著郭英。
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正俯於桌案,臉色平靜,
左手拿著奏疏,右手拿著硃筆輕輕揮灑。
而在不遠處的桌案上,太子朱標亦是如此,
他桌前堆積著足以將他淹沒的奏疏,此刻他亦是眉頭緊皺。
聽到腳步聲,朱元璋沒有抬頭,而是靜靜將奏疏批閱完,
而後才微抬眉頭,視線掃向三人。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發生了何事?」
鄧鎮上前一步躬身一拜:
「啟稟陛下,我等在途經河州之時,遇到用垃圾船走私軍械等緊俏物資之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奏,將其平舉在身前。
明皇朱元璋臉色平靜,在一旁奮筆疾書的太子朱標也眉頭微皺,抬起頭來,眼中流露出一絲憤怒,很快便消弭於無形。
朱元璋抬了抬下巴,一名太監徑直上前將那奏疏拿了過來,仔細檢查後才交到他手中。
朱元璋接過奏疏將其展開查看,眼神一點點凝實,渾身散發著凶戾氣息,呼吸有一點點急促。
當他將奏疏看完,壓抑的氣氛已經籠罩了整個武英殿,
在場的侍者與太監都將頭重重低下,申國公與徐司馬也大氣不敢喘。
朱元璋將奏疏一甩,冷聲道:
「太子,看看這封奏疏,看看咱大明這亂臣賊子膽大包天到了何種地步。」
太子朱標眉頭緊皺,起身上前接過奏疏打開查看,很快他眼中也閃過了陣陣銳利:
「豈有此理,將兵器工坊的廢料運出我大明乃利國利民,福澤後世之舉,
居然有人將心思打到了這上面,真是該殺!」
太子朱標看向朱元璋躬身一拜:
「父皇,孩兒懇請三司查案,絕不姑息!」
「僅僅於此?」明皇朱元璋冷冷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將腰彎得更低,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太子朱標思慮片刻,還是緩聲開口:
「父皇,如今西南正在準備戰事,我大明要派兵三十萬,
正是上下團結之時,要是此案牽扯甚大,難免會影響西南調兵。
尤其是走私的兵器,還出自兩湖,
不如等朝堂暫時安定下來,再徹查其背後之人。」
「標兒,人家都欺負到咱們爺倆兒頭上來了,朕還要給他們留餘地?」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冷冽,冷聲道:
「擬旨,三司聯合查案,徹查走私一事,
都察院徹查沿河所有州府官員,若有參與其中絕不姑息。
另命吏部徹查當年所有參與制政之人!所有!!」
紅袍大太監躬身道了一聲是,而後快步離開,去翰林院下旨。
待到大太監離開,朱元璋目光銳利,盯著郭英冷聲問道:
「郭英,你在遼東許久接觸通商道路多年,覺得此事如何?」
郭英臉色凝重,雙手抱拳:
「陛下,朝廷海禁森嚴,任何人不得入海經商,
臣不得不懷疑,當年提出將這些廢料送至海上,
就是為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其根本目的就是行走私一事。」
說著他頓了頓,繼續開口:
「此等事讓臣想起了多年前東南有倭寇襲擾一事,
那時曾有人建言各地各鄉組織團練,在海上來回巡邏。
當時提出此政之人最後被證實與倭寇私通,行走私之事,
二者之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明皇朱元璋坐在上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在場之人,笑容和煦,聲音舒緩,只是眼中帶著不可抑制的冷冽:
「朕這大明天下,看來都是一些聰明人,查,上上下下好好查。」
(本章完)